锅里浮着厚厚的一层干辣椒和红油,谢向晨当真用汤勺舀了一碗放在白寒酥面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意:“我们本地的特色,趁热喝。”
白寒酥被这辣椒味呛得直打喷嚏,他在F市多年,哪里像是能吃这么辣的人?
“孟总,你们公司是要倒闭了吗?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招?”
孟景山感觉脸都快丢完了,给了谢向晨一个警告的眼神。
“抱歉白经理,不过他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
“既然不是,那我可以请他滚吗?”白寒酥冷着脸问道。
“恐怕不行哦。”谢向晨笑眯眯地回答:“孟总是我哥,作为弟弟,当然要替他好好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白寒酥磨了磨后槽牙。
“但我看着你比吃屎还难受。”
谢向晨捂着嘴惊讶道:“你吃过?”
“停,能不能别吵了?”见两人愈演愈烈,秦嘉瑞揉了揉额角,感觉无比头疼:“我两只耳朵都快炸了。”
“我可没想吵架。”谢向晨将服务员送上来的一份南瓜小米粥放在他面前:“饿了吧?快吃。”
秦嘉瑞没动勺子,反将粥推到白寒酥面前,带着几分歉意,
“向晨口无遮拦,白经理不要介意。”
白寒酥脸上一喜又一黑,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
“要道歉也是他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秦嘉瑞噎了一下,确实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和谢向晨是一伙的。
见他说不出话,白寒酥嘲讽道:“谢先生别是还没断奶,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回家找妈妈?”
“姓白的,别以为老子不敢打你。”谢向晨凭借优越的臂长,轻松的抓住了白寒酥的衣领。
“啊!”花小月双手挡着眼睛,不着痕迹的往孟景山怀里靠过去。但还没挨着对方的衣摆,便感觉一阵风从脸上扫过,再睁眼,孟景山已经握住了谢向晨高高举起的拳头。
“谢向晨,立刻给我滚回去!”
孟景山这次是真的发怒了,这一拳打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滚肯定是不可能滚的。
白寒酥打的什么主意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谢向晨怎么可能放心让这个白毛怪和秦嘉瑞单独相处,就算还有其他人也不行。
“既然谢先生这么想留在这儿,我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白寒酥整了整衣领,恶劣的将那碗表面的牛油微微有些凝固,各种香料混杂的火锅汤推到谢向晨面前。
“想必是天气太冷了,谢先生才这么激动,喝吧,暖暖身子。”
“白经理...”
秦嘉瑞刚开口,白寒酥便冷了脸色:“秦老师难道还想替他喝不成?”
什么叫现世报,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
桑云心简直无语到了极点,感觉谢向晨今天像是吃错了药。白寒酥这人其实只要不去惹他,是能和平共处的,譬如她和孟景山。
“白经理,谢向晨是我的下属,回去后我一定让他登门道歉,能不能看在我的薄面上咱们就此揭过?”
白寒酥斜睨了她一眼:“你有这么大脸么?”
好得很,桑云心宣布再和他说一句话她是狗。
“我又没说不喝。”谢向晨端起那碗汤面不改色的一口气喝下去,完了还咂吧了两下嘴:“味道不错.,我去一下洗手间。”
吃火锅和喝火锅汤简直是两个概念,他唯一庆幸的就是没真的点变态辣,也幸好自己很能吃辣,不然可能直接就吐桌上了。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秦嘉瑞将茶水递过去,他怀疑自己不是出来玩儿的,而是来伺候呕吐的人的,一上午光给人递水了。
“我也没真想让他喝,谁知道这白毛鬼子这么记仇。”
秦嘉瑞轻轻拍打着他的背。
“知道记仇就别惹他。”
谢向晨愤愤的将一口水吐到洗手池里,恼火道:“这一局算我输,看我下午不整死他。”
腰背上轻柔的拍打变成了重力暴击,隔着两层衣服都能感觉到皮肉传来的麻木。
秦嘉瑞毫不客气的又给了一巴掌,警告道:“不要惹事!”
三月的阳光不算炽热,但长时间的徒步加上拥挤还是很容易出汗。
“什么目的?”
桑云心将一瓶汽水一口气喝掉三分之一,叉着腰站在阴凉处盯着还在小卖店的几个人问谢向晨。
“什么什么目的?”
“你把大家带到动物园是什么目的?”
谢向晨将空掉的矿泉水瓶抛到垃圾桶,神秘兮兮的凑到她耳边。
“因为我热爱大自然,爱护小动物,想给贵宾带来不一样的体验感。”
谁信谁脑子有问题,从吃完火锅到现在,他们已经在动物园徒步走了三个小时。周末拥挤不说,还特别臭,别说那肌无力的白寒酥,就连她都受不了了。
“谢哥,放过我们吧。”
谢向晨摇了摇食指:“桑姐这话说得不对,我可是做了好久的攻略,你看大家不是挺开心的?”
桑云心又看了眼还在小卖店挑东西的四人,个个像霜打的茄子,看不出一点儿开心来。
“你男朋友在给别的女生拧瓶盖耶。”
那边孟景山将拧开的水递给花小月,后者还特意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见两人盯着她,又像突然被吓到似的怯生生的往后退了一小步。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惹得孟景山微微皱眉。
“哎呀,姐姐的眼神好凶,人家怕怕。”谢向晨夹着嗓子怪声怪气的说道。
“你有病啊?”
谢向晨:“刚才花小月肯定就是这么对我哥说的。云心姐,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他俩其实在大学的时候谈过。”
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听到确切的消息感受又不一样了,心里像有团棉花堵着,闷得慌。
“谁没点过去啊,你不也谈了一大堆前女友?”桑云心既是回答他,也是在开导自己。
“哪有一大堆,你可别到处乱说败坏我的清誉。”谢向晨耸耸肩:“很显然孟总现在的审美和品味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但我哥当年可是被甩的那个,你长点心吧。”
非常好,心里更难受了。
后面他们又去了旁边的植物园,不过桑云心没再像上午那样寸步不离的跟着孟景山,而是心事重重的一个人走在队伍前面。
孟景山想问问她是不是太累了,但每次还没靠上去就被花小月以各种理由绊住脚。不是什么东西咬了,将小腿露出来让他摸一下,就是好像后背有东西爬进去,帮她瞧瞧。总之花样千奇百怪、层出不穷。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黑,除了开车的谢向晨,其他人上车后倒头就睡,连晚饭都没一起吃。
“我感觉今天这一天行程,比以前报过的那个老年团还紧凑。”
刚进电梯,桑云心就忍不住用拳头拍打酸胀的小腿。
“你还有过这种体验啊?”
虽然孟景山的重点抓错了,但是她还是很耐心的回答了他:“是啊,以前和小姨一起去的,那时候条件有限又想出去玩儿,只能报这种便宜的团队。”
电梯到了楼层,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在桑云心即将打开房门的时候,孟景山转过身问她:“云心,你今天下午是不是不开心啊?”
好家伙,一整天了,终于被您察觉到了,可喜可贺。
桑云心也不兜圈子,忍了一整天原本就已经到了极限,要是再不问清楚,怕憋出病来。
“你和花小月不止是同学关系吧?”
孟景山肉眼可见的慌张了起来,这种情绪即使当初面对刘阿姨的菜刀时也没出现,他永远都是平静的,温和的,仿佛对什么都不甚在乎又什么都轻易掌控。
“是不方便说吗?没关...”
“不是!”孟景山急切的打断她:“没什么不能说的。”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橘黄色的光让屋子里看上去暖洋洋的。桑云心双脚泡在桶里,温热的水没过小腿带来一阵舒适,整个人感觉放松下来。
“我总结一下,意思就是你们认识不到三个月就稀里糊涂的在一起,在一起不到三个月又稀里糊涂的分手了,再见面就是前几天?”
孟景山低着头蹲在地上,将手放进水里在桑云心的小腿肚上轻柔的按摩:“是。”
一阵麻痒顺着小腿窜上脊背,桑云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解释清楚呢?”
孟景山手上力道重了一些,节奏也有些凌乱,他依然低着头,声音听上去有些发闷:“我怕你会介意,也怕你会生气。”
介意和生气吗?
桑云心回想自己以前匮乏的感情经历,突然能理解这种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