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止水贫了好一会儿,又吃了饭,两个人外加一个小奶娃蜷缩在暖暖的边桌上,一边喝茶一边啃着水果。
鼬的乳牙长出来了,我还在纠结他能不能吃橘子,桌子对面的止水已经没了声音。
我定睛一看,他枕着左臂,沉沉睡去了。
…
外出执行任务,一定很累吧。
我冲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把奶瓶塞在他手里,让他乖乖的。
接着,我自己也趴在了桌子上,面对面的观察熟睡的宇智波止水。
他的额发垂下了一点,遮住了微皱的眉眼,能从发丝的缝隙里看到纤长的睫毛。
我转头看了一眼乖乖喝奶的小鼬,心里顿时一阵酸。
切,两个睫毛精。
止水半张脸全掩在臂弯里,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他一动不动,沉睡的姿势疲态尽显,若不是有吐息微弱的吹了过来,简直像昏厥一般,了无声息。
我有些心疼的凑了过去,让他半靠在我身上。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他的全身慢慢放松下来,呼吸也沉稳而平缓,逐渐陷入黄昏的梦中。
我捋开止水的额发,露出他的侧脸,一点一点抚平他的眉头,轻触他眼下的痕迹。
“才多大啊,怎么就有泪沟了。”我叹了口气,琢磨着要不整点眼霜给止水涂涂。
宇智波家的早衰真的在越天才的人身上越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眼下。还好,光滑无皱。旁边乖巧喝奶的鼬也被我戳了戳额头,虽然他听不懂,并且表情十分无辜,但是我还是严肃的警告他以后不许太劳心劳力,避免早死的命运。
“不许当天才知道没有!”
接着,我也安静下来,调整了姿势,让止水睡的更舒服一点。
一时间,地板斜阳如血,满室寂静无声。
…
接近傍晚时,楼下玄关轻响,是有人回来了。
我半边身子和腿都被止水压麻了,正犯愁怎么起身时,怀中人敏锐的听到了动静,顷刻间苏醒了过来。
那双眼中的迷蒙只存在了瞬间,就变回了清明。
这是忍者在长久战斗后留下的本能。
醒来见我皱着眉头,止水还以为我在生气,连忙道:“抱歉赤月……我在你身边就很放松,不自觉就睡过去了。”刚醒来的他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也诚实的像是换了一个人,
“是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我艰难的动了动,半边身子麻的我痛苦不堪,呲牙咧嘴的活动身体。“所以才没有叫你起来。”
“都已经晚上了,我该走了。”止水看着时钟站了起来,顺便把我小心的扶起。
美琴已经打开了一楼的灯,一边叫着我和鼬的名字,一边上楼。
止水听见了,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跳窗子先走,结果被我一把拽住。
“跑什么,跟我去见见母亲吧。”
…
美琴自然是喜欢止水的。
她的情感从来都包含在温柔里,我看着他们两个人对话交谈,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我跟美琴的第一次见面。止水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最后已经完全任她摆布,不管是捏脸还是摸头,或者是投喂和调侃,都坦然接受了。
他也不过是个少年罢了。
…
将小鼬交给母亲时,他已经呼呼睡去了,他今天累坏了,所以睡的格外香甜。
我换了出门的衣服,告诉美琴我今晚要去止水家住一晚,请教忍术和手里剑之术,就不回来睡了。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叹了口气同意了。
出门前,我抚摸着村雨的刀身,郑重的将它挂在了我的床边。
…
“不陪陪你母亲吗?”止水站在大宅门口等我,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衫和发梢,不时翻动。
我看着他,慢慢停下了脚步。
这样的场景,熟悉的好像等了很久很久了。
“我说过要去你家过夜的。”我甚至都没犹豫的说了出来,出口之后才觉得有些歧义,好在止水并没有打趣。
…
很久没有晚上出来了,我跟止水并排走在街上,街边店铺的灯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红橙与昏黄的光芒将黑夜晕开。
我将额发捋到耳后,任由微冷的空气拂过脸颊,尽情呼吸着街巷和烟火的味道,心中甜滋滋、暖烘烘的,一片安宁静谧。
在止水身边,好像连时间都会沉淀下来。
我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牵了起来,可能是穿过人群的时候,可能是我发呆走神的时候,总之——就是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两个男孩子牵手——真的应该...不算奇怪吧?
“赤月的生日是在二月中吧?”止水把一串丸子递在我嘴边,我咬了一口,内馅儿是甜的,外头还裹了咸的照烧汁,好吃。
“是……二月十几号吧。”我含糊不清的道,把丸子从他手中夺了过来。
因为基本没过过生日,所以我连日期都是模糊的。
“记住,是二月十五号。”止水叹了口气,目光在夜市中扫来扫去。“赤月想要什么礼物呢?”
“礼物?”我郑重的想了一会儿,不得头绪,只好转为埋怨止水:“哪有问别人想要什么礼物的,”我装腔作势的吓唬他,“我要的是你送的礼物!”
“那可真是伤脑筋啊。”止水却根本不吃我这一套,反而抓住我的手吞掉了最后一个丸子,令人气结!
…
旗木卡卡西很少会在晚上经过木叶的闹市区,因为那一个个在灯火中牵手的人们,尤其是满脸幸福的父母子女,无疑更加衬托出他一人的孤独。
但是他今天研习雷遁忍术研究的有些忘我,等意识到天色已晚的时候,周围黑的只剩下手中的电光在闪烁了。
这个时间段不可能去钓鱼了,但是肚子还是要填饱的。于是他选择了最熟悉的店,有他最喜欢,也是最完美的食物——
“盐烧秋刀鱼,味曾汁茄子,米饭一份。”坐在店里,卡卡西一点点放松下来,外头嘈杂的声音一点点淡出脑海,他几乎要出神的时候,被一记清脆的嗓音唤了回来。
“天妇罗炸虾!还要一条烤鱼,对,再要一份土手烧!”
卡卡西皱着眉看向左侧,那里正坐着两道熟悉的身影,黑发黑眼,背绣团扇,光耀夺目。
是宇智波家的两个天才啊。
这两个人实在太显眼了,一举一动都引得店里人侧目,可是他们却毫无觉察,尤其是那个宇智波赤月,精致的像娃娃一样的脸上漾着甜甜的笑意,完全无意识的对着身边的少年撒娇卖乖,瞬间就给这家店招来了好几个花痴的客人。
尽管旗木卡卡西对相貌的好坏无感,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宇智波赤月确实漂亮的犯规。
一点一点收回目光,卡卡西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任谁有这样一个弟弟,都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请求吧。
…
“来,卡卡西,送你的果酒。”朴实的店老板已经很了解这个白发的少年,知道他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谢谢。”卡卡西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虽说未成年禁止饮酒,但是偶尔来一杯可以让他很好的安睡,一夜无梦。
…
等终于玩够了,跟着止水踏进他的家门时,我还是攥紧了他的手。
这是个再简朴再陈旧不过的宅院了。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棵高高的老树竖立在主屋旁边,茂密的枝叶在冷风下沙沙作响,树后透着月亮,星点洒落在寂寥的庭院里。
“抱歉,简陋了些。”止水点燃门口的灯笼,让院子里亮了起来。
我并不觉得简陋,相反很是好奇,只是这里太暗,实在不好探索。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准备点东西。”止水把我带到屋里的矮桌前,一水的月光从窗外洒了一地,美的想让我用手去捕捉。
面前的矮桌有着木头雕琢后的纹路,我用手摸了摸,十分粗糙。
我趴覆在桌子上,想象着止水在这里读书学习,练习忍术。在这间房屋生活、成长、开心、烦恼……
——只有他一个人。
…
“来,大少爷。”止水回来时已经换了一身浴袍,也给我拿了一件。
“给您放好水了,快去洗澡吧。”
…
止水家的浴室也十分古老,但是贴上了白瓷砖蓄上了热水,也一样可以泡的很舒服。
我整个人浸泡在热水中,眼睛上盖着一块白毛巾,舒服的喟叹出声。
周围热气袅袅,水声潺潺。关了灯,身后的玻璃窗外就看得到月亮。我趴在水池边,整个人放松到了极致。
“赤月,你泡太久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水已经变成了温热,我犹自玩着水池边的药皂,假装听不见止水的呼喊,弄的一室草木的香气。
“赤月?”又是两声敲门,“我要进来了。”
推拉门开启的瞬间,我猛地将水泼向止水,看着他狼狈的被逼退一步,我得逞的哈哈大笑起来。
结果还没笑几下就被制服了。
等到被止水包成一团坐在廊下擦头发时,我已经满脸通红了。
可恶的宇智波小人!
…
树上,几只乌鸦衬着月色啊啊的叫着,有些悲凉。它们三五成群落在院子里,借着灯光,啄食着地上的米粒。
我向上仰头,透过头发的缝隙看向止水,“这乌鸦是你养的吗?”
“算是吧,从我有记忆起,它们就一直在这里了。”止水一边说,一边按下我的头,手上动作不停。
对于止水来说,乌鸦是幼年时唯一的陪伴吧。
…
“止水,明天开始教我用刀吧。”我突然捉住他的手,双眼灼灼。
“赤月,你最近上进的有点过分了。”止水皱起眉来。
刚刚浴池的坦诚相见,让他看见了我身上的一堆淤青和伤疤,他有些不高兴了。
“我想提前毕业。”我诉说着缘由,“这是父亲的意思,也是族里人的想法。”
看着他的脸色一变,我微微一顿,才犹豫道:“我自己也……”
“赤月,你知道成为下忍面临着什么吗?”
止水下手重了起来,“现在外面,正在打仗。”
“我知道……”
“一旦毕业了就不得不面临战场,而战场那个地方……”他的声音沉下,“不是你这个年纪该去的。”
“我……”我有些着急起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止水打断了我,“但是能力的增长不能急在一时,更不应该用这种极端的方法强迫自己进步。”
他都猜到了……
“赤月……”止水用毛巾整个盖上我的头发,手轻柔的抚弄着,语气中满是我听不懂的情绪。
“你明明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活的这么累呢。”
我怔住了,手指猛地攥紧。
…
自穿越以来,我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这几年受的苦和累,一个异世的灵魂漂泊至此会有多孤独多害怕多么不适应,没有任何人会知道,更没有人会关心。因为没有人喜欢听抱怨,也没有人会把别人的苦难放在心上。
我眼睛红红的,蔫蔫的坐着。情绪发散,一动不动的感受着头顶的温暖。
我深深的知道,人与人绝不会相互理解,除非他们经历过相同的惨剧。
…
宇智波止水,一个更甚于我的天才少年。外界看来他的光环光彩夺目,却不知道止水承载了多少别人看不见的艰苦与重压。
无论是一路走来的特训,还是家族的期望,都是一个个的压力与沟坎,我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尚且抵受不住,更别提宇智波止水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呢?
这个世界太过残酷,有太多的事情一直在逼迫着幼小的孩子成长,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无时无刻不经历着摧残。
…
这个世界太残酷了
可是——
可是就在这个诡谲莫测的忍者世界里,在富岳选中我成为长子时,在母亲将我推向一个陌生的家庭时,在我这五年终于戴上了一个完美的宇智波赤月的面具时,居然还会有一个人将我当成一个孩子,看到内心真正的我。
“小赤月——”止水看着我的样子,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又来哄我。
“抱歉,我太啰嗦了是吧。”
止水把我的脸扳了过来,面向他。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温和明亮,我却突然难过的不行。
自出生以来,我尚且还有母亲可以倾诉。可是宇智波止水呢,他有谁可以倾诉,他有什么可以依靠?他一路走过来摔了多少跟头,又吃了多少苦?
为什么明明是个淋雨的人,却满心想着为别人打伞?
宇智波止水,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猛地抱住他,紧紧的抱住,想要给予他温暖。
他却是一如既往的笑着,手臂伸了过来,我反而被他的体温包围。
屋檐下,我和止水就像两个互相舔舐伤口的小兽一般,又像一场秋雨中挨的很近的两片叶子。
只有彼此,互相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