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孝的笑声停下，反而开始一脸凝重的低头思索。
朱棣看着有些疯疯癫癫姚广孝，心中骇然。
他们一起打交道十几年，还从未见过姚广孝这副样子。
“大师？”
朱棣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姚广孝沉默了良久，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陛下，老衲认为陈羽讲述的乃是屠龙术！”
“屠龙术？！”
朱棣不由加大声音。
皇帝又名真龙天子！
听见‘屠龙术’几个字，朱棣很是重视。
“大师你当年辅佐朕登基的……好像是……？”
姚广孝摇了摇头，道：“老衲学的乃是伏龙术，它们之间师出同源。”
姚广孝不在乎加官进爵，荣华富贵。
但对于自己的一身学问极其看重。
辅佐朱棣登临帝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
在他眼里，能与自己媲美的当世文臣根本不存在。
真正能够让他看得上眼的也就两个：李善长与刘伯温。
还有一个胡惟庸，凑合。
其他人在姚广孝眼里都是泛泛之辈。
可现在有人竟然以远超他好几个段位的智谋出现。
姚广孝险些有些道心破碎。
但想他们所学各有所长，心中这才好受了些。
朱棣沉默着点了点头，随后忍不住问道：
“屠龙术这门学问与大师的伏龙术相比，熟强熟弱？”
“他们之间本没有强弱之分，各有所长。”姚广孝道。
“老衲知道的不仅仅有屠龙术与伏龙术，还有从龙术，杀龙术。”
朱棣面色凝重，静静的等着姚广孝继续说下去。
姚广孝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缓缓开口道：
“屠龙术与我学的伏龙术乃是同根同源，所以我了解的多一些，传说这门学问是让国家成为国天下而不是家天下，维护国家的整体利益。”
“就像当年辅佐始皇帝管理国家的时候，出台的种种制度。”
但是已经失传太久了，姚广孝根本不相信还有人能够掌握。
可若陈羽没有掌握屠龙术……
那么姚广孝实在想不通，为何陈羽在智谋上会超出自己这么多。
姚广孝继续说道：“还有就是老衲掌握的扶龙术，指辅佐皇帝治国为主，能力展现在协助皇帝处理国家事务，确保国家的稳定和发展。”
这也是为何姚广孝在朱棣奉天靖难的时候，一直留守在大后方给出一些大的战略方针总能一针见血直指建文。
“从龙术指找准一个有潜力的皇子辅佐，日后他得道，你也能升天。这种术强调的是投资未来，通过支持和培养潜在的皇位继承人，来确保自己在未来的政治格局中的地位和利益。”
“秦朝时期的吕不韦就是典型的例子。”
“杀龙术指造反，推翻现有的朝代建立新政权，这种术是最极端的政治策略，通常是在现有政权极度腐败或失去民心的情况下才会被考虑。”
“老衲觉得大秦时期的张良学的就是此番路数。”
朱棣疑惑的问道：“可是这些朕几乎都没有怎么听过，真的存在吗？”
姚广孝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大部分都在传承的过程中消失了。”
“老衲学的伏龙术也并不全面。”
“世间真的有这样的学问。”朱棣还是感觉有些不可置信。
皇帝乃真龙天子。
天下竟然有人专门研究皇帝的学问。
想驯服‘真龙’不成。
而且屠龙术中的‘屠’，让朱棣感觉很不舒服。
“不知大师能否为朕解惑，陈羽的屠龙术学问？！”
姚广孝缓缓点头说道：“据老衲所知，屠龙术一旦学成，那么便可洞察王朝气运，只要他想，那么便可以屠掉王朝这条巨龙！”
“就比如这一次，洪武帝颁布的供养宗室制度，朝中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而且为了和平削藩，朝廷还准备在此基础上给予宗室更加丰厚的俸禄。”
“如果陈羽没有将这里面的隐患点出，且朝堂上又没有官员看出，那么任由宗亲制度继续发展下去，按照推测，百年之后宗室俸禄就可以压垮大明财政！”
“在此基础上，谁敢保证那个时候的大明没有什么天灾瘟疫之类，外敌是傻子吗，他们一定会趁着大明虚弱进攻吗！”
“这样一来，无论如何，接下来的大明国祚都会限制在两百年！”
“国运与国家的政策制度息息相关，陈羽能够看穿大明室宗制度背后隐患，并在此基础上提供解决办法。”
“陛下，这样一看，陈羽是不是断绝了大明改换门庭的局面，算不算的上屠杀百年之后一条蓄势待发的巨龙！”
震撼。
朱棣心中无比震撼。
对啊，陈羽能够让自己一个刚刚开国没多久的帝王，看到百年之后的亡国场景！
大明财政被宗室俸禄压的喘不过气，这个时候漠北再来攻打大明。
如果大明连军饷都发不出来，士气低到极点，大明那个时期的皇帝用什么来御敌？
总不可能是宦官吧？
他绝对不能让大明的后世皇帝陷入这样的困境之中。
后世的皇帝可以因为不敌，死在战场上。
也不能因为没有军饷窝囊的死。
“大师认为朕接下来该如何安置陈羽？”朱棣问道。
姚广孝思索片刻之后，看着朱棣凝重的说道：
“先用，后杀。”
“杀了？”朱棣眉头一皱。
良久，姚广孝缓缓开口说道：
“陛下，陈羽掌握的屠龙术实在太危险了。”
朱棣清晰的感觉到了，姚广孝眼底那不经意流露出的杀意。
确实，能够看穿大明制度背后的隐患。
如果进一步利用这个制度的隐患，那么大明说不定会加速灭亡。
这样的人虽有才能，但确实危险。
可是，朱棣矢志要成为凌驾于秦皇汉武之上的千古帝王。
在他所构想的大明盛世蓝图里，岂会容不下陈羽这等犹如妖孽般的大才。
即便陈羽似一把锐利无比的宝刀，可他朱棣作为主宰沉浮的执刀之人。
又怎会畏惧宝刀的锋芒？
他坚信自己能驾驭陈羽，使其成为铸就大明辉煌的利器，而非割破王朝命脉的凶刃。
“大师，朕不会杀他。”
朱棣说完，告辞离去。
姚广孝看着朱棣离去背影恍若不觉。
半晌之后，他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喃喃自语道：
“陛下，老衲我悟了。”
“屠龙术……有没有可能……屠的是帝制这条延续千年的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