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月 13 日,天中市大田村,暑气的尾巴还在田埂间拖沓着,黏腻得让人发慌。
陆运一大早被老爹打发来瞅瞅庄稼长势,心里老大不乐意,踢着路边石子晃悠到自家地头。
“这啥玩意儿?”陆运瞪大了眼,晨光熹微下,田边趴着个黑乎乎的东西,死寂得疹人。
他哆哆嗦嗦凑近几步,待看清是个人,吓得一屁股墩在地上,手哆哆嗦嗦掏出手机,“110 吗?俺们大田村地里……出人命啦!”
没一会儿,警笛声呼啸着撕开村子的宁静,江阳带着刑侦小队风风火火赶来。
他跳下车,眼神瞬间锐利如鹰,迅速戴上手套,朝着尸体大步走去,边走边吩咐:“现场封锁,仔细勘查,一点细节都别放过!”
尸体旁,法医秦一法小心翼翼地翻动检查,江阳蹲下身,眉头紧锁。
死者是男性,瘦骨嶙峋,身高约摸一米六,体重看着也就七十来斤,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乱成枯草,打成绺地耷拉着。
身上青紫交加,伤痕累累,显然遭受了一顿暴打,致命伤在头部,淤青肿胀,惨不忍睹。
“江队,这儿有些古怪。”赵建指着尸体周围一圈白色粉末,声音透着疑惑。
江阳凑近,用镊子轻轻夹起一点,迎着光细看,粉末细腻,绝非寻常石灰,他低声道:“取样,加急送检,务必弄清楚这是啥。”
站起身,江阳目光扫过四周,庄稼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似在低语着昨夜的秘密。
他心里暗自琢磨:“死者这模样,八成是个流浪汉,可谁会对个无依无靠的流浪汉下这死手?”
走访调查随即展开,队员们三两一组,叩响一家家村民的门。
江阳带着赵建直奔村子边缘,一路询问,村民们皆摇头,没人见过这流浪汉。
村尾一户土坯房前,陆强正蹲在门口修理农具,瞧见警察走来,手不自觉地抖了下,站起身时神色有些慌张。
江阳目光如炬,上前一步,和声问道:“老乡,别怕,就跟你打听点事儿。昨儿村里出了命案,你知道不?”
陆强眼神闪躲,嗫嚅着:“知道……俺早上听说了,吓一跳呢。”
“昨儿夜里,你有听到啥动静没?”小李追问。
陆强挠挠头,眼神飘忽不定:“啊……那个,俺昨晚睡得早,没咋注意。”
说话间,手指不安地抠着衣角。
江阳不动声色,目光在陆强脸上多停留了几秒,瞥见他脖颈间细微的汗珠,心下起疑,正欲开口,陆强却突然提高了声调:“哦!对了,后半夜俺家狗叫得厉害,俺迷迷糊糊起来瞅了眼。”
“看到啥了?”江阳紧追不放。
陆强咽了口唾沫,眼神望向案发地头方向,缓缓说道:“俺看见案发现场停了辆摩托车,车灯亮晃晃的。有俩人影站在那儿,像是在干啥。俺喊了一嗓子,问他们干嘛呢。”
江阳和赵建对视一眼,急切问道:“那两人啥模样,你看清没?”
陆强眼神闪躲,声音低了几分:“没看清,他们站在车灯后头,影影绰绰的。就听见一个人喊,说啥这外地来的畜生欺负了村里姑娘,让俺别管闲事,赶紧走。俺、俺就寻思别惹麻烦,回屋睡了……”
说着,头越发低了下去,不敢直视江阳的眼睛。
江阳眉头拧成了麻花,脑海中不断回响陆强的话。
他在原地踱步,思索着这含糊其辞背后的隐情。“老乡,你再仔细想想,哪怕一点细节,说不定就能帮我们揪出凶手。这是条人命,咱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你说是不是?”
江阳目光灼灼,盯着陆强。
“哦对了!当时那个摩托车是踏板摩托,黑色的。”
“还有什么情况能想起来吗?”
陆强额头沁出细密汗珠,手在裤子上蹭了又蹭,张嘴欲言又止,半晌才憋出一句:“俺真就知道这么多了,警察同志,俺还得干活……”
江阳知道逼问不出更多,留下句“要是想起啥,随时联系我们”,便带着赵建往回走。
江阳坐在警局会议室里,面前摊着案发现场的照片和资料,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
队员们围坐一圈,空气沉闷得像暴风雨前。
“陆强那句‘这外地人欺负了本地一个女孩’,大伙咋想?”江阳率先打破沉默,眼神扫过众人,带着几分探寻。
钱振林挠挠头,接话道:“这大热天的,好多人图凉快在外面睡,会不会是这流浪汉不小心闯到谁家,吓到了屋里的姑娘?”
江阳微微点头,“有道理,咱不能放过这条线。周边几个村子,一家家问,务必找到这所谓的‘被欺负的女孩’。”
说罢,他“唰”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声响,大手一挥,队员们如离弦之箭四散而去。
骄阳似火,烤得大地冒烟,江阳带着钱振林穿梭在村落小道间,汗水湿透了后背。
一家家敲门,一户户询问,得到的都是茫然摇头。几天下来,一无所获,江阳的鞋底都磨薄了一层,满心的挫败感。
“江队,这么找下去不是个事儿啊,会不会咱方向错了?”钱振林喘着粗气,一脸疲惫。
江阳咬牙:“不可能,陆强那句话肯定暗藏玄机,咱再捋捋……”话没说完,手机急促响起,是痕迹科打来的。
“江队,有重大发现!案发现场那粉末,是灭火器里的干粉!”电话那头赵建的声音透着兴奋。
“啥?灭火器干粉?”江阳瞪大了眼,挂断电话,扭头对钱振林说:“走,去街上,这事儿越来越邪门了。”
农村里不可能会有谁家有灭火器,灭火器一定是商户备用的。
村子附近的街市上,江阳和钱振林挨家排查。
在一家卖烟花爆竹的铺子前停下,店主是个胖大叔,正指挥着伙计搬货。
“老板,打听个事儿,你家最近有没有丢灭火器?”江阳亮出证件,开门见山。
胖大叔一拍脑袋:“哎呀,瞧我这记性!十来天前确实丢了一个,店里装修忙得晕头转向,监控也没开,一个灭火器值不了几个钱,就没放心上。”
江阳心里一沉,好不容易的线索,又断了。
两人刚要走,局里电话又来:“江队,有人在附近山里发现一辆黑色踏板摩托车,疑似案发现场出现的那辆!”
“走!”江阳拔腿就跑去车上,警笛声划破长空,直奔山脚。
山林间,那辆摩托车静静停着,车身在斑驳树影下泛着幽光,完好无损,不像是报废丢弃的。
江阳围着车转圈,手指轻轻抚过车身,嘴里喃喃:“凶手够狡猾,听到风声就扔车,不过,百密一疏……”
仔细一瞧,踏板后方一个超大储物箱格外显眼。江阳眼神一亮:“查!去周边能装这玩意儿的店,找卖车的人。”
车铺里,老板翻着账本,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是有这么个客人,让我给他装个最大号的储物箱,说是跑货方便。”
顺着老板给的信息,很快锁定了买车人。
买车的小伙一听车牵扯到命案,吓得脸都白了,声音发颤:“警察同志,我车丢了小半年了,村里都能作证啊,我还骂过偷车贼呢!”
走访村民,发现小伙所言属实。几个月前,小伙确实因为摩托车被偷在村里痛骂了偷车贼好久。
江阳回到警局,瘫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一团乱麻:陆强隐瞒的真相、莫名其妙的干粉、被盗又现身命案的摩托车……这环环相扣的谜团,到底该从哪儿解开?
深夜,陆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月光透进窗户,照在他满是惊恐的脸上,耳边回荡着凶手的威胁:“敢说出去,你全家别想安宁!”可眼前又浮现出那流浪汉惨死的模样,良心像针一样扎着。
“我咋办啊……”陆强抱紧脑袋,泪水无声滑落。他知道,这场罪恶的风暴,正越卷越猛,而他,深陷其中,无力挣脱……
警局里,江阳猛地坐起身,双眼通红却透着坚定:“明天,再去陆强家,这案子的突破口,一定在他身上!”
窗外,夜色正浓,破晓前的黑暗,最是煎熬,却也藏着曙光……
就让他们再次找到陆强。
陆强犹豫之下说出了一个情况,“反正当天晚上我感觉说话的人有点像喝醉了一样,说话不清楚。”
江阳感觉自己像在黑暗中摸索的行者,命案线索似断还连,挠得人心焦。
陆强那句“听着像喝酒了,说话不清楚”,却如一道微光,让江阳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朗。
“对啊!”江阳猛地一拍脑门,嚯地站起身来,把身旁正对着资料苦思冥想的钱振林惊了一跳。
“大半夜在外骑车,大概率是刚在街上吃完饭,喝了酒,脑子一热才干出这糊涂事儿!”
江阳眼神中闪烁着兴奋与笃定,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脚步急促,带起一阵风。
“走,去街上饭店!”江阳大手一挥,赵建他们迅速跟上,一行人风风火火奔赴村子附近的街市。
此时,骄阳似火,烤得地面滚烫,街市上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与嘈杂的人声。
江阳逐户推开饭店门,亮出证件,目光如炬:“老板,打听个事儿,案发那晚,有没有一帮年轻人喝酒喝到挺晚的?”
大多店主都茫然摇头,就在江阳的信心一点点被消磨时,在街尾的一家小饭馆里,老板一拍大腿:“有啊!那晚有一伙年轻人在这儿过生日,闹腾到凌晨 1 点多呢,又是唱歌又是划拳的,吵得我收拾完都快两点了。”
江阳心头一紧,急切问道:“还记得他们模样、咋结账的不?”
老板挠挠头:“模样没咋注意,不过是手机支付,我给您瞅瞅收款记录。”说着,他转身进柜台拿出手机翻了起来。
没一会儿,江阳就通过支付信息锁定了买单的人。
顺着这条线索,很快找到了那个年轻人。那小伙刚下班回家,被警察找上门,吓得脸都白了,说话结结巴巴:“警、警察同志,我那晚就付个钱,没干啥坏事啊!”
江阳拍了拍他肩膀,安抚道:“别怕,知道你是配合调查。跟我们说说,那晚一起吃饭的都有谁,咋走的?有没有谁是骑了辆黑色的踏板摩托车?”
小伙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那晚有俩家伙,叫袁铁石和孙为平,吃完饭他俩骑着一辆黑色踏板摩托走的,风风火火的,看着像喝了不少。”
“找到了!”江阳低声自语,眼中寒光一闪,“抓人!”
警笛声呼啸,迅速包围了袁铁石和孙为平的住所。
两人正在屋里打牌,看到警察冲进来,牌撒了一地,慌乱间,袁铁石想从后窗溜走,被眼疾手快的赵建一把揪住。
审讯室里,灯光惨白,照在两人惊恐的脸上。江阳坐在对面,眼神冷峻如冰,死死盯着他们,良久,开口道:“知道为啥抓你们吧?”
袁铁石低着头,嘟囔着:“警察同志,我们可没犯啥事啊……”
“没犯事?”江阳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大田村那流浪汉的命案,和你们脱不了干系!”
孙为平身子一颤,脸色惨白,偷瞄了袁铁石一眼,见对方沉默,心理防线瞬间崩塌,哭嚎起来:“我们错了,警察同志,那晚真喝多了……”
袁铁石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也无力地垂下头。孙为平抽抽搭搭地交代:“那天晚上,我们吃完饭,喝得晕乎乎的,骑车回家路过那片田头,那流浪汉‘嗖’地从地头沟里窜出来,车灯一照,跟个鬼似的,把我俩吓一跳。”
“然后你们就动手了?”江阳咬着牙,紧握的双拳因为愤怒微微颤抖,他简直无法想象,就因为这么荒唐的理由,一条生命消逝了。
袁铁石嗫嚅着:“当时脑子一热,酒劲上头,又羞又恼,就下车把他痛打了一顿,没想到……”
“没想到会打死他?”江阳怒极反笑,笑声在审讯室里回荡,透着悲凉与愤怒,“那灭火器干粉又是怎么回事?”
孙为平哭丧着脸:“路过卖烟花爆竹那商铺,看门口放着个灭火器,脑子一抽,顺手就偷走了,想着好玩。后来打那流浪汉的时候,不小心按到开关,干粉就喷出来了……”
江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那摩托车,为什么扔在山里?”
袁铁石一脸迷茫,“摩托车?摩托车没扔啊,摩托车还在我们家院里停着呢。”
案子水落石出,江阳走出审讯室,却没有丝毫轻松之感。
他望着警局外的天空,暮色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起命案,看似因冲动而起,实则暴露了人性的愚昧与残忍。他暗暗发誓,要守好这一方安宁,绝不让黑暗如此轻易吞噬生命之光。
而此时,陆强在家中听到破案的消息,瘫坐在地,泪水决堤。
这些天,愧疚与恐惧如鬼魅缠身,此刻,终于解脱。
另一边赵健他们抓到了丢弃摩托车的人。
原来那个偷摩托车的贼,听说有警察在找黑色踏板摩托。
以为是自己偷车的事情被发现了,所以才情急之下把偷盗的摩托车丢弃了,然而阴差阳错下,给江阳他们侦破案件带来了误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