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怨气没办法向同事发泄,没办法向家长发泄,那就只能一股脑发泄在小孩身上。
其实一开始,失口骂了学生非常过分的话之后,也是后悔过的,生怕被家长找上门。
谁晓得竟然没人找。校长也不管。
渐渐的,辱骂的次数就越来越多,内容也越来越恶毒。
直到现在已经发展成了每天的必备“娱乐时光”。
在此之前谁也没想到,张翠兰会打上门来——扛着锄头,真真正正地打上门。
感觉只要稍微一不老实,锄头就要挥在他们身上。
就像孩子们只要稍微不听话,就会被他们冠以“猪脑子”“痴呆”“赔钱货”一样。
后山沟村大队长说:“这些老师咋是这样的?”
宋老头:“我哪知道?这不是开在你们村?”
“这……”
后山沟村大队长讪笑,没敢说那个校长刘德厚是他老娘的侄儿。
其实也不是每个学生都被正面骂过。
毕竟一个班里无论是优秀的、爱玩的还是混账的,都是少数,更多的还是不好不赖的普通孩子。
他们面临的辱骂是群体性的、范围性的。
比如“你们这种学生,读书读不出个名堂。玩也玩不好,人生还有啥意义?趁早退学回去当农民最好。”
还有“都是一样的学,你们看那谁谁谁,再看你们自己。一群猪!”
然后转头就会骂成绩最好的那个“学习再好都得嫁人”或者“也就是在农村才学习好,上了初中就要现原形了”。
辱骂一旦从针对性变成群体性,对群体中的个体的杀伤力就小了很多。
这也是事情没有闹大的主要原因。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张翠兰一锄头把事情闹大,就连那些“普通”的学生也纷纷站出来,说出这三人曾经的发言。
就显得场景混乱又引人愤怒。
现在的农村几乎没有不结婚不生孩子的人。被学校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的人们也跟着急了。
毕竟大家的孩子都要在山沟小学上学。学校老师是这个水平,让人咋放心。
还有些家长是孩子被骂以后曾经提过,但他们却认为都是孩子的问题,不然老师为什么不骂别的学生。
现在一听,好啊,这几个畜生就是纯粹找茬,能从所有孩子身上找出缺点并进行攻击!
张翠兰站在中心,紧盯着三人。
他们低着头想跑,她就挥锄头。
来啊,不怕死就撞上来呗!
刘德厚姗姗来迟,还不敢摆谱,擦着汗水,近乎哀求地说:“同志,咱们进办公室说行不行?你看,现在是孩子们的吃饭时间,孩子们都长身体呢……”
“吃饭时间?长身体?”张翠兰一个巴掌呼过去:“我看最应该去吃的是你!多塞点窝头补补脑子吧!”
“啪!!!”
刘德厚真没想到张翠兰这么直接。
她不打嘴炮,也不和人讲道理。遇到忍无可忍的事情的时候就会直接动手。
她对打人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在她心里,自己打的都是该打的人,是应该的。
面对她的时候,任何言语阻止都是无效的。
张翠兰年轻时就是这样。
她年轻那会儿有点口吃的毛病。有些人笑话她,骂她。她不骂回去,也不笑回去。
骂她骂得最厉害的那个,说她的口吃是吃男人的那个吃成这样的。
她就直接抄起菜刀砍上门,逼得对方缩在柜子顶上磕头求饶。
那时候还没解放呢,报官无门,对方只能忍着。
等解放了定成分,被她砍上门过的人纷纷站出来指责。
张翠兰只说了一句话:“我砍死人了吗?没死?没死我成分再差也能留在村里。那时候我就能砍死人了。”
再没人敢说她半句不好。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整件事里他们也不占理儿!
刘德厚捂着脸,连连后退,倒吸一口凉气,也火了,咬着牙说:“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孙女还想不想上学了!”
“呸!”
张翠兰放声笑道:“我两个孙女现在已经在县城初中读书了!看看,看看,录取通知书!”
她从兜里摸出两张纸,摊开。像一只巴掌一样扇去刘德厚另一边脸。
刘德厚眼珠子都瞪圆了,和贾书青的震惊程度有得一拼。
咋可能,这咋可能?
两个加起来才十岁出头的小丫头片子,咋可能能上初中?!
而且考初中不是要求小学毕业吗?没有小学学籍,咋可能上得了!
张翠兰并不知道兰花和桃桃用的是沈复华申请特批的特殊学籍。她只关注一点——孩子们上初中了。
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她本来打算这两天煮点鸡蛋挨家挨户报喜呢!没想到今天碰上这种事,让她忍无可忍爆了出来。
爆就爆了,让他们这些不配当老师、不配当人的东西看看清楚,有些孩子不是他们能骂的!
不,准确来说是所有孩子都不应该受到莫须有的、张冠李戴的、颠倒黑白的和各种形式的辱骂。
刘德厚一把抓住锄头杆儿,想抢。
结果张翠兰劲儿大得惊人,他根本拔不动,反而被张翠兰又抢回去。拉扯得扑了个狗吃屎。
“哎呦——”
学生和家长们哄笑起来。
贾书青连忙低头想把人扶起来,被张翠兰用锄头隔开:“着啥急?苍蝇啊?吃屎也要凑一块儿?”
哄笑声不断。
在这样的氛围下,舆论中心的四个人脸色涨得通红,竟然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已经习惯自己骂学生时,学生的沉默和服从了。
此时面对更加强大的力量,面对不沉默、不服从的家长们时,一个两个脑子空空,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张翠兰见气氛到这儿了,使了个眼色。
宋老头立刻说:“李大队长,你咋说?”
后山沟村队长还想糊弄一下:“咱们先理一理误会吧,我相信这些老师们应该是有什么苦衷……”
宋老头朝知道他想包庇,点头道:“行啊,我下午去找其他几个村主事儿的人。我和他们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