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楚清鸢的视线落在他抓着她的左手上。
谢廷稷面具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放开了她的左手。
得到自由的楚清鸢,立马去点好烛火。
虽然她在黑暗中能看见,但她不想费力去看。
而且,点亮烛火,才是一个正常人刚醒时会做的动作。
在烛火的微光里,她走到床边,穿好衣袍,将左手上的匕首收入鞘中,放进宽大的衣袖中。
有条不紊地做好一切后,她言简意赅地低语,她知道他能听清楚。
“你躲起来,我来应付。”
谢廷稷眸光深邃地望着她,仿佛在考量这人是不是值得信任。
楚清鸢见他没动,眉头微皱。
这让她开门的人是他,现在怀疑她的人也是他。
就在她打算摆手时,谢廷稷深深看了她一眼,提起脚尖,贴在门口。
楚清鸢顿时明白了他的动作。
一旦门被打开,他藏在门后,就成为了视线盲点,最不会被人发现。
她赞赏地点点头,走到门口,从里面将门打开。
而门外的人,一抬眼,见到的就是一个衣冠整洁、面若冠玉的少年。
众人心中顿时觉得他们面前的少年不是那种会偷窃他人东西之人。
而且少年脸上没有一丝慌乱,也不像是被人劫持的模样。
就连慕情都要怀疑自己刚才听到的动静是幻觉。
但,楚清鸢唇角微弯,礼节周全地道:“各位久等。”
那为首的侍卫瞧着楚清鸢世家公子的做派,有些头疼,他也不想招惹大虞的权贵!
“小公子,缘由您想必已经听到,不知您是否可以让我等进屋子中搜查一番?”他的语气没了刚才的强硬。
楚清鸢轻轻抚了抚腰间的系带,表情玩味。
“当然可以。”
听完楚清鸢的回答,侍卫头领脸上浮现喜色,但不等他开口,楚清鸢那略显清冷的声音再次传到众人耳中。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小沙弥见有得商量,立马问道:“施主,可否明确告知您的要求?”
楚清鸢朝着小沙弥轻微颔首,视线扫过她门外的众人。
“只能有两个人进去搜,并且,我的侍女还要在一旁看着。”
“不知,这位侍卫头领是否同意?”
那侍卫头领确实不满,“如果在下不同意呢?”
楚清鸢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声音冰冷:“如果不同意,那这扇门,你们是进不来了。”
侍卫头领盯着楚清鸢,他知道那小公子有能力守住这扇门。
而且时间再拖长,那人很可能会脱身。
权衡再三,他还是点了点头,“我同意。”
他转身,挑了一个心腹,和他站在离门最近的位置。
楚清鸢侧身,让两人进去,慕情与她对视一眼,也很快跟着进了屋子。
两名侍卫的眼睛在屋子里仔仔细细扫视,屋子里陈设简单,除了干净整洁,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忽然,侍卫头领的视线一顿,往床上一看,床幔下似乎有凸起。
他立刻走近床榻,打算撩开床幔查看。
不等他手碰到床幔,慕情先一步拦住了他。
在慕情看来,她家公子虽是女扮男装,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女孩,让两个大男人翻她的床榻,很不合适。
侍卫眉头紧皱,斜眼瞧着慕情,“怎么,这里有猫腻吗?你要拦着我。”他见慕情这副防御的姿态,也觉得这床榻上可能真的藏了人。
慕情没放下拦着他的手,“我家公子的床榻,岂是你们能随意翻看的?”
侍卫两人脸上浮现出不愠,这人,她家公子都没说什么,她倒好,处处呛他们。
“若是两位真的要查,我可以代为翻找,你们看着就是。”
两名侍卫彼此对视一眼,再耽搁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你去。”
得到答应的慕情,拉开床幔,往床上翻查。
虽然隔着一层薄纱,但他们也能看清楚床上并没有藏人,刚才吸引他们注意力的凸起,只是一个枕头。
他们三人都舒了一口气。
如果人真的在这间屋子里,在带走那人时,他们很可能会得罪那位小公子。
而对于慕情来说,也是虚惊一场。
就在三人刚要走出屋子时,侍卫头领的脚步一顿,他似乎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他猛然转身,视线再次开始在屋中移动。
这次,连楚清鸢都感到一丝紧张。
虽说在她的屋子里搜出了人,也不一定是她藏的,她有无数的解释可以圆过去。
但很显然,他们要找的那个男子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他很可能把她拖下水。
不过,虽说那里是盲区,但也不安全,按照她的推测,那人很可能早就不在门后边了。
那侍卫头领再次往屋中走,头仰起,往屋顶上看。
也许是屋子里光线较暗,屋顶一片漆黑,他没看几眼就收回了视线。
但他始终没有移动过位置,他觉得,这间屋子里一定还有猫腻。
这时,楚清鸢走进门,她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可能是在外面呼吸了会儿新鲜空气的缘故,她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两位,查得怎么样?明天,在下还要前往藏经阁,恐怕没有时间陪你们耽搁。”楚清鸢故作不满地道。
没有理会两人的神色,她径直往屋中走,手捏住桌子上的那块布料,在身体的遮挡下,把一根食指伸进了里面,划破了手指。
接着,她侧过身,直接坐在木凳上,那姿态,很明显是在下逐客令。
不过,侍卫头领硬着头皮,假装没看见她的动作,眼睛依旧在四处扫视。
不过,经过楚清鸢这么一走动,他的视线落在了桌子上被布料盖着的东西。
“敢问小公子,您这桌上放着什么?还需要用布遮住?”
楚清鸢摸了摸划破的手指,流出的血已经干了。
“哦?桌上的东西?嗯,只是一堆碎片罢了。”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回道。
那侍卫怀疑地眯了眯眼,“小公子是否介意我等查看一番?”
楚清鸢挑眉,手一挥,“随意。”
她从木凳旁起身,侍卫头领来到桌子旁,掀开了布料,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从材质来看,似乎是一把陶壶,不过,已经碎了。
而碎片上,似乎还有一抹血迹。
他定睛一看,猛地转头,审视着盯着楚清鸢。
“为何上面会有血迹?”
楚清鸢暗道,果然上钩了。
她装成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片刻不语,抬起自己的右手,上面有一个明显的伤口。
“应该是我夜里不小心打翻了陶壶,划伤手时留下的血。”
不知为何,面对这没有任何破绽的回答,他心底隐隐觉得面前这位淡然的少年在骗他。
“对了,两位可能不知道,我的右手受过重伤,拿不了重物。”楚清鸢补充道。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这时,寒山寺的钟声响起,五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