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名字,便是连柳絮都下意识看向了南知鸢。
只是南知鸢面上却没有丝毫错愕的神情,反倒是当着柳絮与长松的面,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柳絮见状,只觉得奇怪地很,小声嘟囔着:“夫人您这样子怎么像是早就知晓这件事了一般?”
南知鸢掀开眸子看向她,她眼眸之中粹了些笑意,也是在湖州的这些日子以来唯一一次,柳絮瞧见南知鸢这一副极为放松的模样。
南知鸢开口解释道:“我第一回来这儿,先前他也未曾同我说过,我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只不过,先前的一切,到了如今反倒是有了印证罢了。
南知鸢没有说这句话,只是摇了摇头,继续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用担心三爷出事了。”
柳絮不懂南知鸢为何说这话,只是她看着南知鸢的面容,便知晓她这是欢喜的。
柳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岂不是说,咱们很快就能回京城了?”
别说是南知鸢与谢清珏了,便是柳絮也惦记极了她那可人的,软乎乎如同雪媚娘似得小主子。
柳絮这话瞬间将南知鸢那股子惦记女儿的瘾儿给勾出来了。
只是...她还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南知鸢低垂着眸子,神色一瞧便是没有方才好看了。
柳絮还没有瞧出来,她身边的长松便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长松小心翼翼开口:“夫人,您怎么了?”
柳絮随着长松的目光一道,看向了南知鸢,这时她才发觉出来自家主子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这么开心。
南知鸢眉心止不住地染上了忧愁,她唇瓣紧紧抿着,几乎都成了一条线。
“我是在想...外祖母,舅舅...他们应该怎么办。”
若是南知鸢想,她定然是想将他们一道接回京城去的。
只是...
对于外祖母,对于舅舅他们来说,湖州是他们的根。
落叶归根,何况是外祖母如今的年岁。
南知鸢担心...担心舅舅与外祖母他们并不想与她一道回京。
难道...她的亲缘,当真稀薄至此吗。
南知鸢偏过视线来,而后又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
况且,谢清珏方才叮嘱她的,除去让她别回“沈家”,还有就是别和姚家人接触。
难不成...那些人除去盯上了她与谢清珏之外,便是连姚家都开始惦记上了?
瞬间,南知鸢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得,颇有些如坐针毡。
南知鸢拳头微微紧握了,她一下站起身来,速度快得叫柳絮都吓了一跳。
“夫人?”
柳絮的声音叫南知鸢勉强找回来了一些自己的神志。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外边的声音却一下将她的想法和思绪尽数打断。
“谢夫人可在屋子里?”
外边说话的是个侍女,衣裳并不显华贵,可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世家才有的礼仪。
南知鸢微微一顿,带着柳絮与长松一道往外走。
侍女见着南知鸢,行了个礼:“谢夫人。”
南知鸢颔首:“不必多礼。”
这一瞧便是主家的人,主家...便是林家...
南知鸢眸子微微一动,却还是佯作不知地开口:“您是?”
侍女开口回道:“奴婢是林家三夫人,刘夫人的贴身侍女,夫人知晓谢夫人您今日前来,特意邀您明日早晨一道用个膳。”
侍女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都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
柳絮下意识看向自己的主子,却见南知鸢面上满是平静,丝毫没有异样的表情。
当初在京城之时,南知鸢与林家的关系并不好,甚至能衬得上是水火不相容了。
而如今,林家的三夫人,林溪砚的夫人,以主人的礼仪招待南知鸢并不是一件什么叫人诧异的事情,只是...却选择早膳。
若是主人做局,大概都是用稍稍正式的午膳或者晚膳,早膳几乎都是和家中人用的,却邀请南知鸢过去...
便是柳絮都在心里捏了一把汗,害怕这刘夫人是想给自家夫人立个下马威呢。
南知鸢思忖了片刻,颔首应下了:“好,替我多谢林夫人。”
侍女一笑,梨涡浅浅,南知鸢既然已经答应了,她来的意义也已然达到。
“是,那奴婢便告退了。”
直到瞧不见那侍女的背影了,柳絮才急忙拉住了南知鸢的衣袖,小声开口:“夫人,您当真要去?”
南知鸢偏过头看向了柳絮,她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无奈,可却没有立马回答柳絮的话。
她只拍了拍柳絮的手,道:“进去再说。”
等进了屋子,柳絮忙不迭地看向南知鸢,几乎都要将视线黏在她身上了。
南知鸢瞧见她这副模样,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无奈,而后,她低下头来笑了。
见南知鸢不仅什么话都没有说,还看着她笑了。
柳絮顿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夫人,这刘氏...这林夫人怕不是笑面虎吧?请您过去,可别是立个下马威才是。”
南知鸢有些无奈,伸出手来点了点她的脑袋。
“好了,就你想的这么多。”
相比柳絮,南知鸢倒是想的更多。
“林溪砚既然将他的夫人都带来了湖州,那必定是关系极亲近的。而我今日贸然来访,纵使是三爷先前大概是同林溪砚打过招呼,可这儿必竟是人家的地盘。作为客人,我应当先去拜谒才是。”
南知鸢看向了柳絮。
柳絮懂了:“可如今,夫人您来的时间晚,若是贸然前去也是打搅人家,所以...”
南知鸢顺着柳絮的话,点点头:“所以林夫人明日早晨便邀约,并没有你方才想的那些事。”
她戳了戳柳絮的脑袋:“人家只不过是想着,早膳也显得关系更加亲近些,毕竟...”
南知鸢垂下眼帘来,笑了笑:“毕竟,怕是林溪砚如今手里接着的,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否则,又如何会上了谢清珏的这一条船。
谢清珏在家中清冷,有原则,可在外...
南知鸢不做多想了。
她掀眸,看向柳絮:“今日你们估计也累着了,都早些去休息吧。”
柳絮抿着唇,小心翼翼开口:“那夫人,咱们在这儿,得待多久?”
南知鸢一顿,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晓。”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夜的时间过得极快,便是南知鸢坐在了林宅的主屋前厅,瞧见明明是天生冷脸,可看向她时眼眸之中带着局促,举手投足间有些僵硬,却明显是想要与她拉近距离的刘氏时,还有些恍惚。
她身后的柳絮默默看了这两位主子一眼,而后迅速低下头来。
昨日柳絮还在担忧南知鸢今日会不会被立个下马威什么的,可如今,瞧见了林夫人时候,柳絮瞬间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为何如此恶意揣测林夫人了。
林夫人深呼吸了一口气,旁人见不到的桌子底下,她几乎都要将手中的帕子给扣烂了。
她笑容有些僵硬,局促地扫了一眼整个桌子上的膳食。
明明是早膳,明明只有两个主子,可这桌子上却都是变着花样的做法,像是如今坐在桌子上的人,少说也有六七位之多。
“谢夫人,我先前在京城之中便听说过您与谢大人,如今第一回见您,还是在这种场景之下,着实是...”
她搓了搓手,而后站起身来,想给南知鸢舀一碗鲜虾粥。
可南知鸢抬眸,一瞧她的样子,便知晓刘氏这着实是不会照看人的,动作生疏得很,就连方才开口时的神情,也别扭得很。
南知鸢害怕遇见那些个笑里藏刀的人,如今,瞧着刘氏这样子,却也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她站起身来,从刘氏的手中接过了那碗。
“夫人您如今是主人家,怎么能劳烦您呢。”
只是南知鸢当然没有自己上手,而是转过身看向了柳絮,吩咐道:“柳絮,给我与林夫人舀一碗粥。”
柳絮依言,走上前去,香味扑鼻的鲜虾粥便稳稳当当地放在了两位主子的面前。
南知鸢将刘氏面前的碗,又往她那儿推了推:“林夫人瞧着不像是京城中人。”
从昨日夜里南知鸢就在思考,京城之中哪里有刘姓的大户?虽然这姓氏是大姓,可让南知鸢找出来京城之中数得上名号的,好像的的确确没有刘姓。
但...昨日南知鸢瞧见了刘氏的侍女,举手投足都是规矩,瞧着并不像是小门小户出生的,反倒是颇具世家的礼仪。
如今大虞境内,残存的世家并不算多,朝堂之上也几乎都是清流,寒门一派出生的。
刘氏抬眸看向南知鸢时,眼眸之中闪过一丝诧异,大概是谈论起自己的事情,刘氏浑身上下都没有了方才的紧绷感。
“我母家在江阴。”
江阴刘氏?
南知鸢没有掩盖住面上的震惊。
刘氏一瞧,便知晓南知鸢这是已经猜出了自己的母家。
她朝着南知鸢微微颔首:“应当是如谢夫人所想的,便是那个刘氏。”
南知鸢心下顿时涌起了惊涛骇浪。
江阴刘氏,如今在大虞之中虽不甚起眼,可一提到它,旁人都会不自觉地赞叹一句百年世家。
霎时间,南知鸢看向刘氏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刘氏被南知鸢盯得久了,还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想要避开南知鸢的视线。
终于,不知晓过了多久,南知鸢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颇有些严肃的开口问:“林溪砚,是如何娶上的你?”
这是彻彻底底的高娶啊!
刘氏没有想到南知鸢憋了这么久,最后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她唇瓣动了动,却好半晌都没有说什么。
“我...”
南知鸢知晓刘氏为难,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决定将这个话题暂时先抛之脑后。
“罢了罢了,也是他运道好。”
南知鸢小声嘟囔了一句,虽然在京城之中的时候她也没有听说过林溪砚娶妻的消息,不过如今,她瞧着刘氏,倒是不像那些钻研弄巧的人。
大概是因为她的出身,不说话时候单单坐在那儿,脊背挺得笔直,都能感受得到世家女的傲骨。
南知鸢喜欢这种人。
“林大人可曾同夫人说过,什么时候会回来?”
南知鸢对林溪砚什么时候回来并不感兴趣,她只想知晓,谢清珏会不会同他一道回来。
昨日夜里,南知鸢总是半夜惊醒,也不知晓是因为认床的缘故,还是心下总是不自觉地担忧起谢清珏。
见南知鸢问了这个,刘氏面上也微微放松了下来,反倒是没有方才那么拘束了。
“夫君未曾同我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只是,来湖州之后,他隔日便会回来。”
刘氏低下头来算了算:“算算日子,今日他便会回来了。”
得到了刘氏的准确消息,南知鸢微微颔首。
刘氏并不是一个健谈的性子,南知鸢也不爱在用膳时过多言语。
等到刘氏说完这话之后,整个前厅气氛又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南知鸢低垂下眸来,视线落在了面前的鲜虾粥上。
方才她们还未曾聊起来时候,这粥还烫得很,如今过了半刻钟,也正好是适宜的温度入口了。
只是南知鸢刚舀了一勺想要送入嘴中,突然...
“呕——”
就见身边的刘氏侧过身去,脸色已染得雪白了。
南知鸢吓了一跳,却还是平稳住了情绪:“林夫人,这是怎么了?”
她话音刚落,便见厅外似乎传来脚步声,南知鸢还没有转过身去看,便察觉到有一股风重重的刮过,下一刻,原本应该在湖州城内的林溪砚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林溪砚扶住了刘氏,眉眼之中都是担忧。
“夫人,怎么了?”
刘氏瞧见林溪砚,下意识想将自己的手给抽出,林溪砚却同没有察觉到一般,神色凝重。
刘氏有些羞赧:“没,没事...只是有些不舒服罢了。”
南知鸢挑了挑眉,她见的人多了,下意识地察觉到了,这对小夫妻好像有些不对劲之处。
只是,等她想要细究时,自己的腰上突然搭上来了一只手。
南知鸢身子猛地一颤。
熟悉的声音吹过她的耳畔。
“夫人,不若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