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鸢觉得这个画面有些荒诞。
陆昂为洛风禾来跟她道歉。
她抿着嘴唇,“女孩子之间的事情,需要你从中做调解?”
陆昂喝了一口红茶,语气淡淡:“她羞愧不好意思。”
“这件事,本来就是她做得不对。”
那你便替她来?!
夏知鸢心里想到,但没说出口,拿着勺子慢慢地搅拌着红茶,形成一圈圈的涟漪。
夏知鸢看着茶杯,默不出声。
陆昂放下杯子,看着她说道:“以后她再说这些话,不要理会。”
说着,他拿出了五根大拇指粗细,厚厚的金条。
塑封都没拆,黄金上面刻着100g。
五根这样的金条,足足一斤。
陆昂推到她面前,“黄金这种东西折现容易,希望你喜欢。”
夏知鸢愣愣地看着金条,又看看陆昂,下意识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啊?
突然就送一斤黄金?
真是财大气粗,又莫名土大款。
五根金条金光闪闪的摆在桌子上,看着就喜人。
反正夏知鸢就没见过这种场面。
她恍惚看着陆昂,难以想象以陆昂的形象,送人礼物是送黄金。
“给你的,收着。”陆昂语气温和,“算是赔礼。”
夏知鸢抿着嘴唇,陆昂可真是下得了血本呢,就是一点点争执,却拿出了这样的赔礼。
陆昂可真在乎洛风禾。
不过她得到了一斤黄金。
拿不拿?
夏知鸢心里思索,一斤黄金折现成钱是多少钱来着?
只是如此就拿了如此大价钱的东西,合适吗?
但这是陆昂替洛风禾赔礼。
要,为什么不要。
他敢给她就要。
理亏的人又不是她。
再说了,陆昂是为了喜欢的人赔礼。
她名义上的丈夫为了女朋友跟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赔礼。
怎一个乱字了得。
夏知鸢心里想明白了,放下了勺子,对陆昂说道:“行,你得给我个自动赠予的文件合同,写清楚明白。”
陆昂喝着茶,精致欧式繁花骨瓷正冒着缕缕缥缈的白烟,氤氲着他闪过笑意的眸子。
他语气显得轻松几分,开口道:“自然,还有黄金的鉴定书,这算是你婚内个人财产。”
夏知鸢闻言,心中复杂,拿起了五根金条,触手带着些凉意,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了。”
总归是自己拿了好处,不会再计较这件事了。
即便陆昂无所作为,她也没资格说什么。
她说道:“谢谢你的礼物。”
陆昂颔首,看着她:“心里还怄气?”
夏知鸢听了,却是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黄金,“怎么会呢,不怄。”
“只是拌个嘴,就有这样的好处,我还希望天天跟学姐拌嘴呢。”
农村拌嘴,唾沫星子溅,也不过鸡毛蒜皮的事,争个三瓜两枣。
她和洛风禾之间的谈话,算得上温和,至少没有牵连祖宗十八代。
她这样笑盈盈地说起这件事,似乎真的没放在心上,眉眼甚是疏朗大气。
陆昂却是以手支颐,侧着脸,微眯着眸子盯着她看,“喜欢黄金?”
夏知鸢只是说道:“金子,谁不喜欢。”
陆昂点头,“也是。”
夏知鸢上楼,站在楼梯上顿了顿,还是转身对陆昂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在学校也少来往。”
说到底,发生这种事情,是洛风禾心里有了危机感,还是她和陆昂走得近了。
“总不能发生一次,你就拿五根金条,损失的是你,我倒是无所谓,有钱拿。”
只不过就是容易引起洛风禾的误会。
而且,离陆昂远一点,亦她所愿。
陆昂不甚在意道:“无妨,我钱多。”
夏知鸢:……
有钱任性。
夏知鸢转身上楼,眉眼疑惑,神色思索。
到了楼上最后一个台阶,她回头看了看下面大厅的陆昂,他坐在椅子上,长腿蹬地,让椅子都是斜的。
他喝着茶,一副悠哉惬意之态。
夏知鸢心里怪异又疑惑。
陆昂却是很爱洛风禾,甚至愿意为她道歉,出了这样厚重的赔礼。
可是,却在让人安心,给足洛风禾安全感这样的事,却是模棱两口。
解决这件事,非常简单,他们在学校做陌生人就好。
最好见面不相识。
随即夏知鸢在心头苦笑了一声,她又不知道那两人之间的事情,也不知陆昂承诺什么。
但显然,她这边都有好东西,洛风禾那边,肯定是只多不少。
嗯,是她妄加猜测了。
她正出神地想着,对上了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眼神。
陆昂正抬着头,喝着茶,眼神却透过袅袅的白烟,看着楼上的人。
明明却是喝着茶,修长骨节分明如玉雕的手指,在繁花似锦的瓷面衬托下,有一种浓烈的炽艳的欲望。
夏知鸢心中狂跳,却硬生生让自己没避开他的眼神,反而扬了扬手上的黄金,“谢谢你的金子。”
陆昂微微挑眉,杯子红茶潋滟波澜,倒映着他的眉眼。
夏知鸢回到房间,关上门靠在门上,手握成拳,轻轻地捶着自己的心口。
一下一下的。
她打开了抽屉,将五根黄金放在一个盒子里。
这盒子里,还有五个小金鼠,是爷爷给她的嫁妆。
夏知鸢将两样东西放在一起,看着它们。
突然笑了一声。
她现在算不算颇有家资了?
钱可是安身立命的东西。
有钱,她怎么都能在这世上活下去。
没有家人的关怀,没有爱情,可以活下去,但没有钱,一定活不下去。
嗯,从现在开始,她要做个爱钱如命的人。
这怎么能不算是一种爱呢。
夏知鸢这么想着,竟将自己逗笑了,吐出一口浊气来,将盒子关上。
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吃晚饭的时候,夏知鸢看陆昂的位置没人,还没开口问,陆老爷子说道:“他那小公司好像出什么事了,他去处理了,我们吃,不用等他。”
夏知鸢点点头,陆昂家里有钱,还能挣钱。
随便给一斤金条不眨眼。
财大气粗。
难怪能轻飘飘说自己钱多。
吃了晚饭,夏知鸢和陆老爷子散了会步,回到房间,看起书来。
等感觉眼睛酸了,她抬起头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她下楼倒水喝,想了想问吴管家,“陆昂回来了吗?”
吴管家手里正拿着文件呢,顺便递给她,“这是小陆总让我给你的。”
“他还没回来,估摸着忙。”
夏知鸢接过,是赠与书,还有黄金鉴定的凭证收据。
夏知鸢点头,“谢谢吴叔。”
吴管家笑着说道:“有事招呼我和家里其他人,千万别客气。”
夏知鸢拿着东西,回到房间,将这些文件和鉴定书放盒子里,妥善保管。
有时候人家给你的东西,不一定就是你的了。
第二天,夏知鸢起床吃早饭,就准备去医院。
周末两天假期,她都要在医院里陪爷爷。
只不过,陆昂的座位依旧是空的。
吴管家帮她倒了杯牛奶,见她看那边的位置,解释了一句,“小陆总昨夜没回来。”
夏知鸢哦了一声,对饭桌上的陆老爷子说道:“爷爷,昨天陆昂送我黄金了。”
夏知鸢昨晚睡得迷迷糊糊之际,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恍惚意识到,觉得这件事该跟老爷子说。
陆老爷子毫不在意地摆手,“送了就送了,你们小辈之间交际往来,不用跟我说。”
夏知鸢一下有些沉默,这么大的数额,老爷子是问都不问。
陆老爷子擦了擦嘴,对夏知鸢说道:“你是他老婆,他送你什么东西,拿着就是。”
“你不拿,你不花,有的是人替你花,钱就在摆着。”
夏知鸢扯了扯嘴角,甜甜说了声好。
但她心里有数。
他们不是夫妻一体。
夫妻,夫妻……
夏知鸢咀嚼着这两个字,觉得这个关系,比天底下任何关系都莫名,都怪异。
两个不同的人,不同世界,不同生活环境,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就因为成为了夫妻,就成了天下最亲密的关系。
有些事情就变得理所应当。
吃了早饭,夏知鸢整理一番,拎着帆布包,准备去医院。
刚出大门,就看到了一辆车停着,陆昂坐在驾驶位上,他对夏知鸢招手,“我送你去医院。”
夏知鸢脚步微顿,随即走了过去,她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扣上安全带。
陆昂启动车子,转动着方向盘。
夏知鸢看了看他,他额前碎发垂下,神色慵懒,眼下有淡淡乌青,看样子是熬了个大夜。
她问道:“怎么不进去呢。”
到家门口了,不进去。
陆昂语气随意,“先陪你去看你爷爷。”
夏知鸢抿了抿嘴唇,有些慌乱地看向了车窗外,一言不发。
开车的陆昂就显得沉稳很多,在等红灯的时候,夏知鸢问道:“你们开发的是什么游戏?”
陆昂转头看她,“想玩么,在手机上下载就好,不要沉迷游戏。”
夏知鸢闻言,顿时好奇道:“你是开发游戏的,还让人不要沉迷游戏?”
这也太奇怪。
陆昂身体后倾,靠着车椅:“不管什么生意,都是利用人的欲望赚钱,游戏的快乐,也是如此。”
夏知鸢哦了一声,也不打算下载游戏,还是看书吧。
绿灯亮了,陆昂启动车子,车子丝滑地行驶着,夏知鸢突然想,她是不是也该去学个驾照。
多一门技能挺好,以后也不用劳烦别人。
她想,等假期的时候,去学。
到了医院,夏知鸢等陆昂停好了车,两人一起上楼去病房。
推开病房,夏知鸢看到了张茹。
看到她的一瞬间,夏知鸢心里没有欣喜,反而是莫名烦躁和排斥。
作为母女,她们之间没有美好的回忆,相处不多的感受都是不美好的。
而且她看到爷爷的脸色不好。
无事不登三宝殿。
张茹肯定说了什么让爷爷不高兴的话,
夏知鸢恢复平常,跟张茹打招呼,“妈。”
陆昂直接无视张茹,温声细语跟夏根生说话。
张茹早就习惯了陆昂的态度,但每次面对的时候,还是觉得无法呼吸。
都说女婿是半个儿,可这算什么儿呢。
张茹跟夏知鸢说道:“在学校里还适应。”
夏知鸢点头,“适应。”
然后就没话了。
张茹看看夏根生,对夏知鸢说道:“我们去外面说说话。”
夏根生闻言,立刻皱眉说道:“有什么话在这里说。”
夏知鸢看爷爷心情激动,立刻安抚道:“没事爷爷,我们就出去说说。”
张茹又看看陆昂,生怕陆昂又来搅局,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和夏知鸢去病房外面。
夏知鸢不愿在病房门口吵吵嚷嚷,而是走到了走廊尽头。
“你找我什么事?”夏知鸢问道,她觉得自己应该跟张茹摆明车马,好好谈一谈。
张茹有些迟疑,但还是开口了,“这段时间,工厂有些难。”
夏知鸢点头,“我知道了,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做?”
张茹看夏知鸢好声好气说话,有些诧异,但面上叹息,“就是,你能不能想一想夏家。”
夏知鸢看着她,“想一想夏家太虚了,你想让我怎么做,具体一点。”
张茹咬咬牙,“工厂订单太少了,陆家家大业大,若是随便一个小业务,都能让厂里好过些。”
夏知鸢点头:“可以。”
“呃!”张茹心中反而狐疑,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真,真的?”
怎么这么不真实呢。
夏知鸢却是勾了勾嘴角:“那我能得到什么?”
“什么?”张茹似是没反应过来。
夏知鸢:“我能帮你,可是我得到什么好处呢,我耗费关系,低声下气去求人,饭菜端上桌了,你吃的满嘴油,拍拍屁股就走。”
她摇着头,“没有这样的道理。”
张茹匪夷所思,好似不认识这个女儿,“你,你跟我要好处,我们是一家人呐。”
“夏家好,你也能好。”
夏知鸢笑了,她看着张茹,掷地有声,“一家人也很虚,我能得到什么好处,你能给我什么?”
“夏家好,我也能好,那么我能得到什么?”
“工厂的利润能分我么?”
“还是说,将工厂给我。”
“工厂怎么可能给你,你做梦。”张茹大惊失色,想也没想说出口。
她表情闪烁,“工厂,工厂不能给你。”
这死丫头黑心到要抢工厂。
夏知鸢沉默,抿了抿嘴唇,一叶障目,现在叶子挪开了。
幻想如泡泡,在阳光下破裂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