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奚昀就启程去了县学。
临走那天早上,天都还没亮雾蒙蒙的,一家人早起出来送他出门。
“这次去后一直要等到四月份院考结束才能再回来。”
奚曜点点头:“去吧,好好读书,照顾好自己。”
许青月有些担忧:“银子够不够,要不再拿点。”
奚昀之前赚到的银子他要给哥嫂,奚曜和许青月摆手拒绝只让他和云雾两个人自己收好。
“够的,哥哥嫂嫂放心吧。”
他的背篓里装了好些东西,衣服占了大头此去三个月不是说着玩的,云雾给他把衣服从厚到薄一一叠好装进去。此刻看着即将出发的奚昀,心里有些难言的滋味,不舍。
他定定得看着奚昀,奚昀也目光柔和的看着他,最后扬着眉眼,温声说道:“等我回来。”
“嗯。”
没再做多的话语,他们相互看着对方,千言万语都在目光流转间说尽了。
奚昀挥手道别他们,坐上了前往县城的第一趟车。
“老伯,今天怎么套着驴子?你那老牛呢?”
赶车的老伯笑呵呵得说道:“老牛老了,这小驴正是有力气的时候啊。”
“后生这是要去县里读书呐?参加县考哇?”
“是的,参加的。”
“好来,加油呐后生。”
.
回到熟悉的县学,奚昀安顿好寝院内务没想到走出去碰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汤夫子。
奚昀向他问好,刚说了一句“新年快乐”,汤夫子就一点头,领着他走。
“你随我来。”汤夫子言简意赅。
奚昀心中疑惑跟随汤夫子来到他的屋舍。
“不知夫子叫学生来所为何……”奚昀话还没完就看到汤夫子从桌案底下搬出了一沓足足有半个手掌厚的的试卷,递给他。
“事……”奚昀看着递到自己手中的试卷,瞠目结舌。
“你过年期间复习得如何了?”
“回夫子,所学内容均熟背牢记五遍,策论翻写四篇。”
汤夫子点点头,指了指他手中那厚厚一摞试卷道:“这些是历代科举的真题试卷,涵盖了县试到院试的全部内容,答案在我这里你做完了过来对,不懂得及时问。”
“是。”奚昀心情复杂,有些激动庆幸,又有些沮丧和痛苦。
“你先去吧,过两天郡学会送历届县试府试院试的试卷过来,到时你也拿去做。”
“多谢夫子。”奚昀向他行礼。
走出门,奚昀把手上这些卷子卷成了一个巨粗的纸棍,敲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知识的力量,打人巨疼无比。
他甩了甩手,心想,汤夫子对他还挺有信心的,好像笃定他能过县试这一关似的。
返校之后奚昀还是在听风楼兼职做账房,《农门科举之废柴逆袭路》已经完结告一段落了,现在仍然火爆甚至传往了别的州郡,沉阁先生的名号彻底打了出去,收获了无数忠实读者,跪求大大再开一本。
这就是靠一本书吃一辈子的开挂人生吗?好爽!
奚昀后续暂时没有再开一篇长篇连载话本的打算,倒是又出了两本四十章左右完结的短篇话本,甜宠向的,深受民间姑娘和哥儿的追捧喜爱。
郑洄赚得盆满钵满,看奚昀就像看财神爷一样,他现在就算不写也没关系,保留神秘感不掉价。
就这样,奚昀领着一个月三两的月钱藏匿在听风楼的柜台后面,其真实身份是受无数人追捧敬仰的沉阁先生。
县考前一个月,奚昀辞去了听风楼的账房兼职,郑掌柜虽然不舍但也不会去强行挽留阻人大好前程,只说听风楼随时欢迎他来,还给包了个大红包,就当结个善缘全一片心意。
奚昀感动无比,直言以后出话本还找听风楼。此话正中郑掌柜下怀,两人勾肩搭背一口一个好兄弟的叫着。
放下工作再没有分心的时刻,学堂里授课也结束了现在多的是时间给士子们复习。
奚昀每天两眼一睁就坐到案前埋首苦学,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已经没有了任何娱乐活动,晚上在寝院自习室也学到深夜,每天三点一线重复。
倒计时越来越快,日子在一睁一闭间流逝,学堂里气氛越来越紧张凝重,有人绷不住摔笔撕纸走了出去,引起大家纷纷从自己的世界里抬头。奚昀也抬头看了一眼,是那个已经考了两次还没有考上秀才那天自嘲的士子。
随即他又垂下眼眸继续看书,仿佛已经见怪不怪,从千万高考生里杀出一条阳关大道来的胜出者,奚昀早就练就了一颗百毒不侵、无坚不摧的心脏。
他拿着去年的县试卷子去找汤夫子批阅,看到对方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他的心情也随着放松了下来 。
二月初,县试。
考试的地点不在人声嘈杂的民众聚集地,在人烟相对稀少的城北,提前一个月搭建起来的考场。
奚昀和何为宽,还有汤均益三个人蹭着齐鸿之的豪华大马车赶过去,在一家齐家名下的客栈落脚。
掌柜的“少爷长少爷短”围着齐鸿之转个不停,他挥挥手里的扇子吩咐备一桌好菜,带着他的友人们走上了楼梯。
奚昀强装镇定,实则惊奇不已。无他,这客栈装修非常豪华,对标现代应该算是五星连锁酒店,不是他这种穷人住得起的,加上现在正值县试期间,来来往往都是赶考的书生房价疯涨,他路过瞄了一眼价位表,顿时狗腿了起来,幸好是齐鸿之家的产业他请客。
奚昀推开自己那间房,一头栽倒在蓬松柔软的床上,先睡一觉再说,到了饭点店小二上来叫他下去吃饭,他出门迎面撞上汤均益,两人一道走了下去,边说话。
“奚兄,我有一处不理解,饭后还请你来为我讲解一二。”
“没问题。”
已经落座的齐鸿之何为宽没有等他们已经开始吃了,奚昀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白斩鸡。
后天就要开考了,奚昀待在房间里心不在焉,翻了两页书便再也看不下去,索性放下书本发呆。有些烦闷,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透气,一眼望见楼下小巷中的景象。
这座酒楼的后面是一条小巷,巷子狭窄而蜿蜒,两边都是矮小的房屋和店铺。其中有不少小客栈和小旅馆,看起来简陋而陈旧。此刻,小巷中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什么年龄段的书生都有,他们背负着行囊,来自不同的地方,但都怀揣着同样的梦想——通过科举考试,改变自己的命运。
还有一些格外些落魄的书生,几个人挤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
这些人的衣着破旧,衣服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补丁,显然生活十分艰难。其中一人坐在门口,手中捧着一本书,另一只手捏着一个杂面糙馒头,小心翼翼地啃着。
天气寒冷,馒头的碎屑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落在他的衣服上、地上。然而,他却视若珍宝般将那些碎屑一一捡起,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慢慢咽下。
看到这一幕,奚昀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以他的身份,能住上如此宽敞的房间完全是因为齐鸿之当他是朋友,富家子弟重情义压根不在乎这点银子,如果是奚昀自己出去住房,他只会选择价格最实惠最普通的房间。
他现在手里有一定的银子,但是一路科举是远远不够的,这条路的残酷就刷下来了大半的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