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远远的看,它们好像还吃掉了几艘渔船。”挈无奈地捂住脑门,“我明明再三叮嘱它们莫要惹是生非,唉——和依皇说的一样,很广阔的一片土地,海鬼看到了海岸线,一些稍微聪明点的想把整个海岸线游玩,不过失败了。它们一路向北游,因为实在离天莱城太远,不得不返回。”
“从南到北……海岸线有那么长吗?”
挈点头:“超乎想象。”
“会不会是因为,那片土地是狭长的。”
“有可能。但无论如何,”挈握拳,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身后,“比天莱城要大很多倍。”
莫依听后有些失落。
“最近依皇在打造大船,就在西海岸,你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
挈惊讶:“原来那是船。”
“是啊,这应该是天莱城有史以来最大的一艘船,和之前的船完全不一样。”
“他打算用那艘船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莫依耸肩,“进攻那个……大尚。”
“怎么可能做得到。那片土地那么广阔,里面的人也肯定是我们的成百上千倍,这岂不是送命?”
莫依发现,随着年龄增长,挈的行为举止越来越像人。他有时还挺怀念当时在南森林见到的那个挈,虽然他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不过正是那样,能带给他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而现在的挈,现在这个做出惊讶表情的挈,让莫依觉得,他仿佛就是个普通人。
但他并非普通人,他是海鬼,并且我曾经吃过他的肉。
雪楚月是哪天把这件事告诉莫依的,他已经没有印象。起初他不愿意相信,但有一件事却是有力的佐证——他当年被易海卿所伤,几近濒死,但醒来后却奇迹般毫发未损。那不是易海卿的疏忽,而是他也有了海鬼的部分力量,他的肉体也能进行恢复。
此后,莫依还尝试过几次,最狠的一次要数将自己的手指切断。
很痛,但和预料一样,一只全新的手指重新长了出来。
莫依后来问过挈,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他。
因为你没问我。
这是挈的回答,而莫依在开口询问之时,已经知道他要这么说了。
“但我们天莱城有很多武功高强的人,”莫依说道,“我估计那片土地可能也有很多高手,但他们绝对比不上我们,你可知为何?”
“为何?”
“天莱城的武功流觞于吾屠,而吾屠则将至臻境界的仙封锁于天莱城,我们可以说是仙的后人。”
莫依很得意。夸赞天莱城,无非是变相吹捧自己。
“那我们这些海鬼也是仙的后人喽?”
“……照理是这么说。不过你和那些海鬼有本质上的区别,它们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野兽,而你则是正儿八经的人,只是有海鬼的某些特征。”
莫依不知挈听到自己这番言语会作何感想。
挈低喃道:“是这样吗……”
“对了,你自己的来历呢?还是没弄清?”
“没。”挈说道,“我的记忆就是从那天下午开始的,被易海卿唆使让海鬼入侵。”
莫依缓慢点头。
挈以前便告诉说过,那天他睁开双眼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易海卿。易海卿站在海边,让他把海底的“伙伴”都叫上来,并告诉他门是何物。一无所知的挈便照做,随后昏迷过去——他猜测是因为召集所有海鬼需要耗费大量精力,便失去了知觉。等他醒来后,看到周围到处都是和自己长得完全不一样的怪物,他便一路逃窜到莫依所居住的巷子,之后发生的事情,莫依也亲身经历。
“还是有很多谜团没能解开——易海卿肯定知道你的身世。”
但他现在是依皇,莫依没机会去问他。
“事情总会慢慢弄清的。”挈相当心平气和。
“还记得之前与你说过的,莫仕继。”
“哦,那个人啊,记得。”挈心想,莫依很多次见面都没再谈及他,怎么今天又说起了?“他妹妹就是代替天莱城作为容器的那个女孩,对吧?”
“是他。”莫依说道,“他最近去了很多趟问天堡,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可能知道,问天堡又不在海里。”挈认为莫依这个问法简直强人所难。
“那倒也是。他后来一直没告诉我那天和依皇发生了什么,而且莫鞠翊还在依皇手里,真是搞不明白。”莫依回想莫仕继这段时间在做什么事情,实在想不出什么端倪。“你不知道就算了。”
挈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莫依伸了个懒腰:“最近真是不太平。自从两派血脉的莫家重归于好后,事情倒是越来越多了,上次也跟你说过,我们家和那边家的几个老家伙在暗地较劲,在争夺莫家的权利。那些明争暗斗看得我都厌烦。除去这些家里事,你知道吗?就这一周,我明显感觉到天莱城的气氛变得非常紧张。”
“紧张?为何?”
“就是因为依皇造船一事。西边存在广袤土地的消息,早在五年前便不胫而走,偶尔也能听到有人在议论,现在依皇造船,无疑是将此事坐实。”
“因为快要打仗了,所以才变得紧张?”
“嗯。”莫依说道,“还有种说法。那片土地本来属于我们,但因战败,我们的祖先被流放至这座岛屿,这一流放便是千年。”
“事实和这差不多。”
莫依不得不点头,说不定自己的身体中也流淌了一些吾屠的血脉。
“而且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天莱城这个容器中,就如依皇以前说过,我们的意志很可能受到天莱城的影响,说不定早就想要复仇越国,而依皇传承到易海卿这一代,就像打开了某种开关,人们的斗志都被点燃了。”
“可依皇不是为了让天莱城摆脱这种束缚,才当上依皇的吗?”
莫依忽然笑道:“那只是他的说辞。你不明白?从他当上依皇,抑或说从他想成为依皇的那刻起,吾屠的遗愿便烙印在他的内心深处。我们都是傀儡,只是……他最先走上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