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找到这片地是迟早的事,不过现在不用着急,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苏暮槿看太阳下山的时间,估计这儿离尚国也不算太远,如果楚军浩浩荡荡在盟军面前搜查,对双方的结盟只会有负面影响。
她闭上眼睛,倾听夜风吟唱。
之前和卫吾,还有蒯法打斗上百回合,青炎毒虽有发作的迹象,但最终被苏暮槿完全压制在了体内。她现在敢更为大胆地使用内功。
她从身边捻下一根树枝,夹在修长的手指间摆弄了片刻,随后用左手钳住树枝的一头,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下夹住枝,轻轻一滑,皮被褪下,露出黄嫩的树肉。
要想掌控内功,最好的方法并非大肆挥霍力量,而是从精妙处开始,细细品味内气在身体中的每一次流动。
苏暮槿对这种事已驾轻就熟,但因为要让任蔚也能掌控体内强大的力量,她开始思考应当从何教起。
最好的方法便是寻根——也就是寻找她这力量的源头是什么,为什么她能获得和仙媲美的强大力量?当初,黄北便是用这种方式教导苏暮槿。他虽然不知苏暮槿体内的内气名为烈火之气,但他感受到了暴戾、狂热的力量,因而传授给她的武功才和内功相得益彰。
苏暮槿左手抓住树干,身体荡动,脸朝下。
公主很文静地睡在大地上。
那股力量究竟是什么呢?虽说之前猜测过什么归一仙,但和她相处了也有一段时间,完全感受不到“仙”的存在,就连嗅觉敏锐且是灵兽的黄粱也在路途中悄悄和她说过,归一仙这种猜测可以暂且放下。
任蔚已有十六岁,这么多年,许许多多派别的武人都曾在私下与她会见,却无人得出让人信服的结论,想在短时间内追寻她的力量源泉,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只可另寻他径。
公主的内功以切割样貌出现,每一次发功都像有无数把利剑从四周飞出,按理,她和剑应会格外适配,就算我和拳法一样。
果然,最好的方法还是让她掌控住那把正合剑,正合剑为媒,让她能控制住内功。不过这事又绕出了个新问题——正合剑的主人是烈成炬,就凭这点,正合剑也不可能很好得为公主所用。
苏暮槿烦恼地揉着头发,把黏在细发上的一块块泥土给钳下。
“黄粱,你有什么——”
黄粱已经睡着了。
苏暮槿耸耸肩,夹起个二郎腿,靠在树上,仰面就能看到弯月正平和地挂在天空。
经过两场苦战后是如此悠然的闲暇时光,苏暮槿有些不大习惯,精神也不由地松懈,她掐了大腿的肉,提醒自己不要放松。
不知道那边的战事怎么样了。前头的小村庄信息闭塞,黄粱在那听了一晚上都没听到任何消息,不过坚国肯定群龙无首,双王仰赖的公主任蔚出逃,最后的杀手锏还没遇上敌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这些日子估计不好过。
但情况也不会太糟糕,西国已和坚国联手,对楚军的进攻应当如火如荼地展开,从南方进攻,无疑能制约楚军的行动。西坚二国说不上唇亡齿寒,苏暮槿明白西国参与战争的目的——谁都想得到河套地区的资源和交通。
那地方就是连同北方东西的要塞。
苏暮槿忍不住笑起来。
前些日子,我还幻想过自己去带兵打仗的情景,结果现在还是和以前一样,一两个人在大千世界闯荡。
山头传来狼嗥,彼此起伏,这些群居动物似乎了结了新鲜的猎物,正为此欢呼。
苏暮槿嘴唇干涩,便跳下树,想找点水来喝,可水袋已是空空如也,一滴也倒不出来。
“算了。”
不可能留下熟睡的公主和黄粱离开。
苏暮槿把水袋别在腰上,免得等大家醒来后把这事忘了。她重新爬上树,继续监视周围情况。
“什么声音?!”她忽然听到了某种动物的喘息,是马匹的声音!
那声音只传出一下。
好像是从西面传来的。那边不就是楚军追来的方向吗?!
苏暮槿抱住树干,向更高处爬。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已没这个必要了。几匹汗血宝马正飞快在树林间穿梭,暗绿的背景之中划过四五道赤线。
居然这么快就找来了?!苏暮槿没有慌张,仔细看看那几匹马奔跑的方向,离她们的所在有一些偏差。
苏暮槿跳下树,摇了摇任蔚。
“公主,快起来。”
同时叫醒了黄粱。
任蔚睁开眼睛,见到处漆黑一片,知道现在还是黑夜,若非有紧急情况,苏暮槿是不会叫她醒来的,她马上清醒。
“发生什么了?”
“追兵已经来了。”苏暮槿说道,“我刚在树上看到,从西面来的,大概五、六人,骑马,向东南去的,不久会找到我们这边。”
“那我们怎么办?”
“本想在这里再待一天的,现在没机会了,”苏暮槿说道,“我们继续走吧。”
“继续向东吗?可我们什么信息都还没得到。”
“顾不了那么多。”苏暮槿把压实的地面踹散,虽然她不觉得有人会注意到这点东西。她直接向山下走去。
“直接穿过村子吗?”
“嗯,现在还很早。”苏暮槿摇了摇水袋,“而且最好能从井里取些水。”
听苏暮槿这么一说,任蔚发现自己也很久没沾水。
她们连忙往村里走。
太阳尚未出山,村子正沉浸在梦乡,一些早起的狗看到了进村的陌生人,凶狠地吠了几声,但被苏暮槿凌厉的眼神吓退缩了,蜷在一旁摇着尾巴。
追兵还没在山脚露头,时间很充裕。
“那有口井。”任蔚告诉苏暮槿。
“走。”
两人蹲在井边,慢动作地捞起一碗碗清冽的水,喝了个畅快,还把脏兮兮的脸和手反复洗了几遍。
“真舒服!”终于能拜托身上和脸上的血味,任蔚开心地说道。
“喂!你们是哪家的小孩!”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吓得她们哆嗦了一下。
苏暮槿以为这样的大白天,就算有人起来,那也是年逾古稀的老头老太,可没想,第一个遇到的居然是个精力充沛的中年男人。
她慢慢转过身,正想该怎么回答。
“暮槿……你看……”任蔚比她先一步回头,惊恐地看着男人。
这个几秒前还在质问她们的人,心脏已被挖走,胸口只剩一个巨大窟窿,透过那,可以看到男人身后的情景——一只粗壮的右手,正握着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