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国首都富州州城,沪远楼。
两个相貌相似,外表英俊的男人,正稍有前后地走在刷得朱红的廊道上,步履匆匆。长兄任笃浩比弟弟的任笃泊的肤色要更白一些,他身上的金袍随前进而飘起,走在他左侧的任笃泊的步伐更局促一些——他担心踩脏新裁的黄袍。
“尽是些耳食之论。”哥哥任笃浩张口道。
“但那腊柴人几乎攻占了我们在谦州的所有领地,他们扬言要一个月攻下,兄长,我们必须警惕。”
这一听,两人的声音相差也不大,长的或许更厚实一些,但幼的也没多么疲弱。总之,两君王的声音同样相近。
“谦州,尽是些穷乡僻壤,”任笃浩略有不悦地说道,“那些地方人口稀少、防守薄弱,被那何腊柴人偷袭,有没什么奇怪,我现是烦心文武百官之态度,”他继续说道,“还有你。”
“腊柴人再这么蚕食谦州,那可马上就到富州了,届时别说是攻打西国,我们富州的后方软肋反倒会无限放大。”弟弟担忧地皱眉,他觉得兄长对那些突如其来的蛮族太大意了。
“嗯——”任笃浩沉思了片刻,“无论如何,我已派使者与西国了,若那腊柴人真有企图,他们也会帮我国分忧解难,正好还能借此削弱西国战力。”
任笃泊心想,这还是在我竭力劝阻下才派出了十余名使者,连护卫都没带几个。而且,兄长联盟决心并不强烈。
坚国对外虽说是两国君共治,但实际上,主要是由强硬的长兄任笃浩掌权,弟弟则更像宰相,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这些事情,坚国的文武百官都心知肚明。
“阿蔚最近如何?”
“她?”弟弟任笃泊迟疑了一下,没想到许久没过问妹妹的他会在这时提及,“她一直都那样,没什么变化。”他的语气非常冷漠。任笃泊并不喜欢这个妹妹,在小时,他就常用“野种”称呼妹妹,可父亲总是对那野种关爱有加。这让他在厌恶妹妹的同时,憎恨起野种的母亲——那个在青楼,花名墨莲的风流女子。
父亲死后,墨莲便被任笃泊驱出了坚国,神不知鬼不觉。
也不知那女贱人现在过成了怎个模样。任笃泊心中暗暗咒骂。就是这样的贱人,才会生出那种怪胎!
任笃浩当然不知身旁的亲弟在想些什么,他继续说道:“我听侍女说,阿蔚最近得了心病,你不知道此事?”
“知道,小孩子,没什么大碍。”任笃泊无所谓地说道,“我们当年不也有一段时间郁郁寡欢的?”
“父皇驾崩,她和父皇最亲,我担心痛苦长期积压,丫头迟早有日会爆发。”
和弟弟不同,任笃浩始终对这个外人的孩子关爱有加——再说,她虽然是外头女人生的,但怎么也算得上是父亲的种,而且父亲对阿蔚的喜爱也潜移默化了他,让他也格外关照这个被软禁于清水阁的妹妹。
因此,谈及到妹妹时,他的语气都变了个模样——也正因此,他很少提及那丫头。
“兄长多虑了。”任笃泊说道,“文武百官都在等着,还是想想接下来吧。”
“也是。”任笃浩收回软心,一脸坚毅地走进大堂。
虽然自立为王,但他们并没有属于自己的皇宫,凡办事都还拘在公堂之中。虽然狭窄没排场,但任笃泊也不准备新修宫殿。他明白坚国的经济,现在可不是用来折腾这种表面彩饰的时候。
“东边怎么样了?”他还没来得及落座,便直接张口问。
“启禀陛下,已和尚国签订和约,尚每年进贡我国岁币银五万两,貂皮十万匹,并献宫女侍女三千,罗、锦、绢十二万匹,以及美玉、珠宝等三吨。”
“善。”任笃浩笑着看向大臣,随后又马上收敛笑容,道,“尚国,凋敝之国也,尚能拿出如此多的钱财以求和平,其中究竟还藏纳多少金银珠宝,真是让人浮想联翩——那欢历帝依旧荒淫无度。若非那尚国有诸山为天堑,我坚文公早就举兵踏平千万宫殿,”他说道,“如今东方局势已定,此时正应将矛头转向西面西、楚二国,”他站起身,“而我国境之北竟出现蛮族侵扰。今早我收到西国之邀,让孤结盟,孤虽已派遣使者,但尚未讲明是否结盟,诸位以为如何?”
“陛下,”一武官起身,“愚听闻与西二国结盟之事,此乃上策,应当先平定北方之乱,再取西边两国,否则内忧外患,有瞻前顾后之忧也。”
“所言极是,”另一文官起身,“腊柴人来势汹汹,我国方才和尚国交战,如今兵力正弱,需要外援以保得领土安稳。”
“异议者,有否?”坚文公任笃浩问。
“陛下,若和他们结盟,日后恐有不便。”一年迈老者起身,行礼后道,“西国楚国是我大坚国的进攻目标,此时结盟,彼时进攻,在道义上会遭人唾弃,我国百姓若闻此,陛下恐会失道。”
“梁知所言正应孤之担忧,此时结盟,确实能解燃眉之急,但以后如何?我国需要耗费多少时间等待盟约之效过去?”任笃浩说道,“诸位担忧腊柴进犯,孤明了,但结盟有利有弊,何人有更好举措?”
房梁知继续说道:“陛下,结盟也并非并可结。”
“哦?梁知请说,此话怎讲?”任笃浩偏过脑袋,看向这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房梁知,今年已近七十高龄,曾经是任笃浩父亲的军师,本就厌恶迂腐的大尚,因而在“黄袍加身”一事上出谋划策,现在更是和任氏两兄弟关系紧密,是任笃浩在朝廷里最信任的人。
老人家从不避讳说出和任笃浩想法相左的意见,是谓良臣。
“在盟约上,不要求国与国之间相互帮助,而是圈定地区——各国应确保圈定的地区不受腊柴人之进犯。”
任笃浩听后,眼睛在冕旒后绕上一圈。
“妙!就如此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