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噎着了。”有了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人同行,苏暮槿变得大胆起来,立马故作成熟模样,嘱咐着车鹆良。
车鹆良又笑又气地看了眼苏暮槿,心中嘟囔着,随后继续开始他那勉强的狼吞虎咽。
苏暮槿则草草吃了一些。她并不会因为没尝完一切的事物而觉得可惜,反正人生漫长,何必把享乐全压在一时?那反倒是对自己的折磨。
她有这种想法,或多或少受到了笪千潭的影响。不过苏暮槿并没能意识到。她瞧见进食津津有味的车鹆良,想到他从小都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食物,心中有一些怜悯。
晚饭时间很快过去,车鹆良意犹未尽地看向餐桌上还剩下很多的食物,觉得不把它们吃得干净,就是一种浪费。可惜自己已是无能为力,其他人看上去对食物并不在意,他们更注重宴席上的人情世故,以及汾州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
车鹆良没有仔细听他们的说话,不过苏暮槿认真记住了。
她听闻了一些全新的事情——这些事情,就连刚离开汾州不久的康瑞都不知道,是完完全全的崭新消息。
在制步城境外,除了发现过坚国士兵的琐碎动静,有村民卮言,还见到了有些不同与坚国人的痕迹——那是异族安营寨扎后的残渣,也就是说,和西国毗邻楚国也开始蠢蠢欲动,这多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晴空霹雳。
在文武百官间有一种看法:西国国土辽阔,政策保守,楚国若是要伸张领土,它应当会从国力孱弱的坚国下手,坚国处于平原,一溃败则处处败,而且河套地区资源富饶,这些东西应该为位于大漠之楚国所急需——而且,坚国成立之初,正是为了抵御西夷之进犯。如此看来,两国的孽缘从建国就结下。所以西国可以减少对楚国的防范,专心与坚国进行周旋。
可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大臣们所料。比起吞并坚国这样的小米粒,楚国的野性更加狂妄。
康瑞本想和王复春再详谈片刻,但半日的赶路,让他觉得身心疲惫,加上应酬也足够让人心思涣散,因而早早就寝。
据王复春讲,汾州主城和制步城的将军们知道更加详细的消息,因而众人打算明日直接找将军问个明白,也没必要在此处久留。
夜晚,苏暮槿独自一人坐在狭窄的房间中——即便他们是贵客,是代表居仁公而来,还是得住在这样的房间里。苏暮槿躺在床上,一脸的无所事事。
从三从方到落日城才过半日,她就觉得呆在三从方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些回忆像白马过隙,倏忽一下,就跑离她远远的。
本来这个时候可以同笪千潭聊天的。可那家伙居然不来!苏暮槿忍不住抱怨,她侧身躺在床上,一扭头就看到黄粱那双碧蓝眼睛正盯着自己。
“黄粱啊……”苏暮槿早已习惯这双眼睛。“战场究竟是什么样的呢——我有在的战场。”
“你已经位第三层仙梯了,十人、百人甚至千人都不成问题。”黄粱很耿直地告诉她。
“那我不就成了杀人的恶鬼?”苏暮还记得黄北的教诲,武功不对常人用,这是武人该有的律。自己对那些普通士兵动手,无异于用兵器屠戮手无寸铁的百姓。
她不能这样做。
苏暮槿回想着过去和不同人的交手,似乎并没对普通人用过武功——除了蔡申那个人面畜生外。
想到这些是,她有些抑郁,不知未来的日子,她该如何去面对。
“黄粱,你说那归一仙的事,究竟是真是假?”苏暮槿换了个话题。
黄粱的眼睛眯成一道缝,打着哈欠,声音从苏暮槿脑中传出:“不知道。”
苏暮槿无奈地叹口气,她倒希望黄粱能说些什么,就算是信口开河也行,不过它的性格始终直来直去,没想过和苏暮槿遮遮掩掩——或许是猫的本性。
“‘涣目公主’……”苏暮槿对此耿耿于怀,“为什么会被称作‘涣目’,其中必然有其意义才是。”苏暮槿从床上爬起,靠在低矮的窗台上,几乎能平视到地面,幽阒的落日城不时有鸟鸣传出,苏暮槿好奇地看向窗外,却没见着任何活物的身影。
漫天的星光也有些倦怠,它们投射出的光非常黯淡,似乎有一层乌云正笼盖其上。
“那个涣目公主也和我一样吗?出生以后就有形形色色的想利用。她说不被自己的两个哥哥囚禁在宫殿里,被迫为他们做着杀人的勾当。”
黄粱不置可否地抖了下脑袋。
“我可以潜进坚国去看个明白,”它同苏暮槿说道,“如果她是仙派神子,那应当也有守卫灵兽,我大概能感受到它的气息——当然它也一定能感知我的存在。”
“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
“如果你执意想知道她的真面目,我去打探应当是最快的。”黄粱说的没错,再严加防卫的宫殿,也会有让猫钻入的地方,除非那涣目公主厌恶猫,容不得身边出现任何同猫有关的事物。若出现这种情况,那倒要另谈。
“算了,没必要,现在还不一定要和坚国交手,”苏暮槿说道,“反正前头就是大漠,也算了了我的一个心愿。我们就现在等上半年,若什么事都没发生,再同平天卿告别。”
黄粱没有否定苏暮槿的理由,反正苏暮槿去哪它就跟去哪。
“真希望明天快些到来。”苏暮槿想到明天到了主城就要去校场,双手双脚已经蠢蠢欲动。
明天要把头发扎成什么模样呢?
她回到房间里。
月光从外头透进,抚摸着生斑的铜镜。
苏暮槿站在铜镜前,摆弄着自己的一头秀发。红色,彻彻底底的红,从发梢到发根,每一处都红得一致。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苏暮槿也每个准数,最受他人认可的说法,便是那次在鹰雀谷同黎忼一战之后,所有人都说她的头发似乎有一些变化,久而久之,就彻底成了赤色。
就像有人把染缸悬在她的脑袋上,然后一点点地倾斜,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染料倒在她的头发上。
苏暮槿对这头红发说不上喜欢,也谈不及讨厌,唯二的不便就是太过显眼和会被人误认为是异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