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在同时观看七部不同的人生纪录片,七个生命的历程如按下了快进键一般在塔希眼里飞快闪烁着。
前一秒不过是刚学会走路说话的婴儿,后一秒便成了能够独立进行劳作的青年,然后塔希看到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自己的家。
汹涌的情绪涌进了塔希的内心,有忧愁,有烦恼,但大多数都是幸福的,他们的生命历程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如芸芸大众一般沉默且闪耀着。
“往昔精灵那田园般的生活...真美好呢...”
塔希默念着,不知为何,在这片记忆之海里,塔希也感到自己的内心迎来了久违的舒坦。
直到记忆的海啸在记忆之海里拔地而起,七条自然舒展的光带被粗暴地扭成一团结节,随即色彩不再。
在朦胧之中,塔希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睁开双眼却发现记忆的景象变得一片灰白。
房屋倒塌,葱郁的森林被烧成了灰烬,血与火的可怖猩红晕染了灰白的记忆。
一位战士跪倒在倒塌了的房屋边上,战士的怀里是一个被洞穿了胸膛的女暗精灵。
而女暗精灵怀里的孩子,也如被扯烂了的布娃娃一般,棉絮洒了一地。
悔恨、绝望、不甘还有满腔的怒火,伴随着猩红从女暗精灵那被洞穿的胸膛里晕染开来,直到塔希的视野只剩下一片的猩红。
「“...妻子...孩子...没了你们,我又怎么活得下去?”」
「“...”」
一声声的叹息响起,塔希已经明白了,这些战士都是故乡那场战争的幸存者,他们大多数都失去了一切。
可以说,他们已经不知为什么而活了,他们作为战士奋战至今,所求的不过是寻找一个痛快的解脱而已。
随后,一切又被按下了快进键,只是猩红褪去后,剩下的只有灰白再无色彩。
塔希跟随着记忆,来到了现在的龙啸山脉,在一片的灰白中,七个清晰而沧桑的面容出现在塔希面前。
塔希缓缓地朝着这七个战士走去,为首的一个战士微微抬起头似乎发现了塔希的存在。
塔希在战士们不远面前停下了脚步,双方就这么彼此对视着。
“嗯?...这不是王女大人吗?噢...都见到王女大人了,看来我们已经死翘翘咯。”
为首的战士费斯开口说话了,费斯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没有一点悲伤...甚至...听起来有一些开心?
“你认识我?”
塔希有些意外。
“我们都见过你,塔希王女。”
“当年王子带着你偷偷溜出皇宫满城跑时,可累坏了我们这些在城里值守的战士啊!”
“对呀!国王发现你们不见了直接吓坏了,发动全城的战士来搜寻你们这贪玩的两兄妹!”
其他战士勾肩搭背,哈哈大笑。
「huh?」
这些阵亡了的战士比塔希想象中的还要乐观豁达,甚至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情。
以至于塔希以为自己搞错了什么。
“杜伊说你和你的姐姐都死在故乡那场战争里了,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嗯,不错,还是那么的漂亮,在死前还能见到王女这个美人儿,我已经死无遗憾咯。”
费斯的身体突然夸张地朝前一倾,嘴角扯出一个坏坏的笑容,最后甚至还哼起了小调。
“费斯!你有了老婆还敢调戏别的少女?她可是王女呀!你就不怕国王听到把你砍了吗!?”
一个战士打趣道。
“怕啥!?我都已经死了!难道还能再死一次不成!?”
费斯直接理直气壮地回怼。
“妈的,说起死,我真没想到死得这么憋屈,那些该死的兽族居然会这么不讲道理的魔法,我还指望能带走几个垫背的呢。”
费斯和其他的战士你一嘴我一嘴地骂道,当初他这个百夫长就是站得太高,撤离时好巧不巧就被突然而来的闪电给劈死了。
塔希在一旁就像是个空气。
“不过,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吗,说实话有些糟糕,这里空无一物,我的爱人,我的孩子,她们都不在这里。”
“唔,脑袋好痛,感觉说话都不利索了,怎么回事?”
费斯收起了笑容,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神情变得有些落寞。
而塔希知道这是灵魂正在向怨魂转变的过程,时间不多了。
“各位。”
塔希用力地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的战士注意。
“那你们愿意再度回到清醒的世界,再度为暗精灵一族而战吗?”
塔希伸出了手,结果塔希等来的却是看傻子般的眼神。
“哈哈哈!!王女殿下!你怕不是在说笑吧!?我们都已经死了,怎么回去?”
几乎同时,七个战士齐齐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妈的,想回去的话就踏上前来!不试试怎么知道?还是说你们心已死,没有勇气再回去了!?”
塔希毫不客气地回敬。
“我们不敢回去?王女大人...你可以指责我们没能保护好故乡,但你唯独不能说我们是懦夫...”
“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我们不想它再度上演...如今我们已经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我答应要为妻子和孩子报的仇还没报呢...”
费斯几乎是在抽泣着说话。
“尊贵的王女大人!你知道我日日夜夜都在想着要把杀害我妻子孩子的怪物找出来,将它千刀万剐吗!?你理解我的痛苦吗!?”
费斯的话声响如雷,几乎是在嘶吼,在费斯看来,眼前的王女简直是不可理喻,他们都已经死了,还怎么能再度站起来呢?
但是就在这一刻,一个战士拉住了费斯的肩膀。
“费斯...王女说的可能是真的...”
“难道你也疯了!?”
无名火上头的费斯一把扯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转身怒视着那位战士。
“费斯!你看王女手中拿着的东西!”
可战士的眼神不像是在说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费斯长叹一口气,稍微恢复了些平静。
“王室的守护宝具,万树之母的树脂,一个珍贵异常的宝物,你们又不是没在王子和一王女的成年仪式上见过。”
费斯一眼就认出了塔希手里的玩意,淡淡地说道。
“你是被闪电劈傻了吗?费斯?这里是死后的世界,你看看你的武器还在吗?”
费斯不服气,想要拿下自己背着的弓,可费斯发现他怎么也够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