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索的寒风里，有人站在码头。
那人带着兜帽，将容貌遮掩了个严严实实，身侧人不住的搓手。
兜帽下的人抬起头，隐隐约约的灯火下，能看清她白皙的下巴。
“打听过了，确定她会经过这里是吧？”
身侧的人侧头看她，那张脸赫然明亮。
是霜降。
霜降点了下头。
蒋婉扯了下唇角。
她一直很想会一会这孟涟漪，只是最近几日她皆抱恙不出，好不容易等到她再度出来，这次，她可要抓紧了这次机会。
不远处灯火由远及近，原本寂静的岸边突然喧嚣起来，霜降剁了下脚，低声道：“夫人，来了。”
画舫在岸边停下，里面出来人将蒋婉迎了上去，那人年纪不大，似乎是刚满十岁，发顶的两只小揪揪显得她可爱又俏皮。
蒋婉一上船便听她笑着道：“公子这般放不下我们姑娘？可是等了多日了？”
蒋婉没说话，那小丫头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霜降瞧着比自己小一些的小丫头，心有不忍，替蒋婉回答：“可不是么。我们公子等你们姑娘许久了。”
小丫头这才又笑起来。
画舫里头装扮别致，帷幔遮挡间，蒋婉看到里头女人身影娇弱，她停下脚步，霜降立马懂了她的意思，拉着小丫头离去。
“哎，我们公子等了许久，这会儿片刻也耽搁不得，可别去打扰他们了。”
小丫头一开始还不想跟着霜降走，耐不住霜降力气比她大，挣扎几次无果，她也就随霜降去，只是离开前，目光还依依不舍的落在画舫里。
蒋婉拨开帷幔进去，兜帽还没摘，里头孟涟漪抬起头，娇声道：“外头很冷吧，公子来得尚早，可要小坐一会儿？”
蒋婉没回答。
孟涟漪卖艺不卖身，以防有人坏了这个规矩，每每等人来得多了才让人上船，此番大概是觉得她不是登徒子，天气又冷，这才让人先上了来。
蒋婉将兜帽摘下，露出兜帽下精致的脸，她拨开另一层帷幔：“孟姑娘。”
帷幔被拨开那一瞬间孟涟漪就慌了，这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若真要发生什么事，她可没有胜算，但见来人是一个女人，她的心只放下一瞬，又提到嗓子眼。
她低垂着眸：“想必是哪家的夫人，我孟涟漪早前便说过了，卖艺不卖身，您这追到我这来，不去去那些花楼看看。”
蒋婉突然笑了，孟涟漪被她笑的发虚，语气隐隐有不满：“你笑什么？”
蒋婉没理她，兀自开口。
“先介绍一下，我姓蒋，兵部尚书蒋权是我父亲。”
提到蒋权，孟涟漪的脸色更深沉了。
蒋权她都打听过，有两个女儿，一个正室所出，嫁给了煜王殿下，一个妾室所出，但嫁的也不错，是如今的太子妃娘娘。
她抬眼看着面前站着的人，那位正室所出的煜王妃娘娘断不会因为蒋权在外面乱搞找上门，那来的便只有妾室所出的那位太子妃娘娘了。
她仰着头：“太子妃娘娘，这是替自己姨娘兴师问罪来了？”
此话一出，蒋婉倒是愣了，她抿着唇没说话。
这模样落在孟涟漪眼中便是被她猜中后的不悦，孟涟漪拧了下眉：“我与您父亲的事，娘娘去问您父亲比问我来的快，娘娘何必拿身份压人？”
蒋婉被她的话逗笑。
她这还没说什么呢，孟涟漪便一口一个她拿身份压人，被不知情的人听去还以为是她亏待了孟涟漪呢。
这也是她来，若是换成了蒋茹，指不定能打起来。
蒋婉在她面前坐下，指尖轻点木桌：“我姓蒋！”
孟涟漪拧着眉看她，她都叫面前这人太子妃娘娘了，难不成她还不知道她姓蒋不成？
没等她再开口，面前这人又开口了：“单字婉。”
孟涟漪愣了。
单字婉？
蒋婉？
这不是正室所出的那位姑娘么？难不成她是替那位妾室来讨公道的？
可外界传言，这两位不是不和么？
蒋婉满意的看着她的反应，而后一字一顿：“我今日来找孟姑娘，是想与孟姑娘做个交易。”
孟涟漪眉宇皱的更深了，她与这位煜王妃娘娘能有什么交易可做。
蒋婉扯了下唇：“孟姑娘是个明白人，难道想以后都在这画舫上过日子？现在孟姑娘年轻貌美没有什么问题，可日后孟姑娘年衰色迟了呢？还会有如此多的人前赴后继的为听姑娘一曲吗？”
“所以呢？”孟涟漪拧着眉。
“所以，我来同孟姑娘做个交易，我帮孟姑娘进蒋府，做正妻，孟姑娘帮我……”
孟涟漪抬头看她，只听她一字一顿。
“除、了、徐、媚。”
孟涟漪原本在她说出让自己进蒋府那刻便已经很是诧异，听完蒋婉说完后半句，她手中的琵琶差点被自己扔出去。
她握紧了手，这才稳住。
“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蒋婉却知道她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要除掉徐媚，徐媚膝下无男丁，日后这蒋府的家产便是这两位女儿分担，若是多加一个孟涟漪，便有可能生下男丁，到时候，蒋府的家产都是那男丁的。
可她从来不在乎家产。
蒋婉敛去眸中阴沉：“她胆敢下手害我祖母，便该有报应，便该为此付出代价。”
孟涟漪闻言更惊讶了。
谋害婆母，那是要浸猪笼的，徐媚她怎么敢。
“那她现在……”
孟涟漪咬紧唇，她想问明明知道徐媚已经下手，怎么不直接除了徐媚，还要借她之手。
蒋婉掀起眼皮，眸中不带半点情感：“就这样岂不是太便宜她了，她一直以来对我父亲的宠爱引以为傲，我偏要让她感受感受，原本将她扔在掌心的人，弃她如草芥的模样。”
或许是蒋婉的表情太过阴冷，或许是她的话让自己惊讶。孟涟漪忍不住颤抖，她觉得蒋家这大姑娘也不是外界所说那样温婉，知书达理。
她咽了口唾沫，有些迟疑：“容我考虑考虑。”
毕竟蒋府是大家门户，虽然徐媚她有把握除去，可除了以后，这蒋家大姑娘也是个棘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