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武出了书房,到了差役房说了一下老爷差遣出去办事,要离开几天,然后就出了县衙。
在回家的路上,他就开始想着怎么去办这件事情。
山上的蛮夷不好沟通,尤其忌讳官府,差役的制服是不大好穿着去。
到家之后,他换了平常的衣服,横刀也留在家里,真遇到几个蛮夷,带着横刀也没用,还不如赤手空拳服个软。
出了家门,他去寻了两个帮闲。
这两个帮闲平日里都是跟在他后面的,都是没个正经事儿的人。游手好闲,要是出了点事儿,张武也给他们出个面。
衙门里要是办点大事情缺个人手,也把他们招去帮忙,工资是没有一分,就落个面熟。
打家里带了个葫芦当水壶,张武在街上花了点钱买了几张大饼和红薯当作几天的伙食,然后出了县城。
在县城外找了户家里有羊的人家,借了五六只羊,赶着就朝着江平江那边走过去。
那边偶尔有放羊放牛的,算是最好的掩饰了。
只不过三个人放五六只羊有点少了,但张武也不敢借那么多羊,弄丢了赔不起啊。
往西走,渐渐的田地就少了。现在防城县人口少,田地多了也种不过来,再说不是熟地,产量不高,乡民也没那个兴趣种。
到了江平江再朝北去,渐渐都是丘陵地了,田地更加少了,几乎都是荒野,要说放羊的,也就他们三人了。
张武也不知道赤腰瑶寨团练在哪里巡逻,只有顺着江平江一路游荡,游荡到黄昏的时候,才游荡到了赤腰瑶寨巡逻队基地的对面。
好家伙,把张武看的一呆,这还弄了房子出来了,正是黄昏的时候,竹棚里还有炊烟升起来,感情还生火做饭。
晚饭后,看到了有几个蛮夷出来,到了河边,个个手里都拿着火铳。
有个人把风,剩下的都脱个精光,到河里洗澡。
张武躲在草丛里心里想,乖乖隆个咚,幸亏自己没大摇大摆过来,这个个都有火铳,要是一句话不对付,不被轰一家伙。
山下张武不敢说横着走,但至少只要他不缺理,没人敢动他手啊。
这山上的蛮夷就说不清了,以前也不是没人吃过亏,打了也白打,你去寨子里寻人,人家让你寻,寻到了你带走。
但你寻不到啊,说不定就躲在哪块石头后面躲着朝你笑。
所以,不论县衙或者是差役们自己,都有个潜在的规矩,没特别重要的事别上山,上山至少得二三十个人,家伙带齐了自保。
听差役里的老人说过,二十多年前就发生过。
不知道是啥公务,县丞带着人上山,跟蛮夷对上了,打了县丞,还弄死了两个差役。
县丞是命官,又死了人,这事瞒不住,报到广州去了,最后钦州派了兵来。
可是钦州的人上了山后一看,说不行,这打起来要死更多的人,还不一定能镇压,除非提督府让总兵派兵来。
最后从别的地方把改流出去土王的后裔叫来从中谈判,后来瑶寨里给了几个年老的山瑶抵命,算是把这事平了。
县丞心里还有些不平,据说后来被叫到广州被提督府臭骂了一顿,就不说这事了。
以后县衙就掌握了一个原则,只要山上蛮夷不扯旗造反,就没法动兵。不动兵,有些事情就将就着弄。
虽然这过了二十来年,山瑶比以前要平静安顺一些,但不代表老虎不吃肉啊。
你逼着他出点人,有十足的理由,他顺着你一点。但你要带着刀去寨子,那就不一定依着你了。
所以这也是上次要山上瑶寨出人的事,是逼着平地瑶的保长去做,而不是县衙派人上山的缘故。
夜晚,三个人就和羊在草丛里做了个窝对付了一晚上,这种辛苦,对于他们来说,不算常有,偶尔也会遇到。
第二天早上,张武安排两个人去放羊,他继续趴在草丛里观察。
他发现这个赤腰瑶寨还真是个奇葩,居然早上还列队跑步,然后还正儿八经的去巡逻,还看见了两匹马儿,简直有些颠覆了他对蛮夷的认知。
不过也对啊,他一想,那天那两个蛮夷不就是骑着马的吗。
这时,他的精神反而振奋了一些,对,就是,极有可能。
这样待着一天也够无聊,看着对面的人进进出出的,始终没有看到见过的两个蛮夷。
但是张武预感肯定这两个蛮夷肯定与赤腰瑶寨的巡逻队有关,他侧过脸看看十万大山,还是没勇气上去。
这么趴在草窝里又是一天,晚上食物也不够了,张武狠了狠心,晚上还在这里窝一晚上,明天早上看看情况再走。
晚上于是又和羊在草窝里住下了。没想到,晚上却出了动静。
张武晚上没吃一点点,食物都让给两个帮闲去吃了,所以,夜里就饿的睡不着。
睡不着就容易听到响动,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做梦,听到了河里有人的声音。
但仔细一想,自己没睡着啊,肯定是河里有人,于是从草窝里爬出来,爬到可以看到河里的地方,从草丛中偷偷看去。
月亮亮的很,能见度挺高。月光下,河里只见有人站在木筏上,顺着水漂流,还有一个木筏,也有人蹲在上面。
更为诡异的是,那个站起来的人好像是在和那边岸上的蛮夷团练在打招呼。
我操,这是什么鬼事,这大半夜里划木筏。
张武躺在草里,看着天上月亮,静静的不敢出声。
难道,是,走私!我操,山上蛮夷在走私木头,这河里漂下去就是大海啊,这不是木头出海了嘛。
真是胆大包天啊,我tm看到这个干嘛!回去说还是不说!
走私的,发现了必须拿人了,那上山能拿到人吗?都是蛮夷。
呆了十几年的县衙,张武这个差役也算个半个官场中人,至少在防城县,那是算的,思维已经开始有做官的思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