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那几个外国人也被晾得差不多了。
凌越将手枪弹夹拆卸下来,从根本上阻断了擦枪走火的可能,然后很自然地把枪揣进了自己兜里。
完全没有要还给别人的意思。
张麒麟也当没看见,把长枪也收好,跟着凌越一起起身。
看见二人回到篝火边,阿什和冯都打起精神,看向两人。
凌越看看另外三个怕着怕着就睡着了的外国人,再看看明显和那三人有点距离感的阿什和冯。
猜测他们内部应该有派系之分。
不过面上却是对阿什说到:“你换老板了?”
经过刚才丹的那一通话,加上凌越和张麒麟的冷淡,阿什也明白现在想用感情牌套路他们已经不可能了。
思来想去,想要活下来的欲望占据了上风。
阿什选择实话实说:“裘得考回国后没几天就死了,之后公司开始清理、重整……”
裘得考的公司本身就是属于一个没有具体业务范畴的”浪漫主义“公司,体系并不严谨。
涉及的部门、科室、机构、项目、资产、资料,已经繁杂到超过一般人可以处理的范畴。
特别是裘得考公司的很多东西,可以追溯到计算机普及之前。
裘得考活着的时候,一边对抗董事会,一边不停在华国活跃,做了很多其他人无法理解的事。
在他死后,董事会立即把裘得考那一部分分拆出来,把优势业务拆走之后,剩下的破产资产准备打包丢出去。
原本他们是秉持着卖破烂的心思丢出去的,没想到德国那边真的有个公司表现出了很强烈的意愿。
阿什说:“冯就是德国公司派过来的清算师,我作为裘得考去世前的在华国活跃期间的助理,负责相关业务交接。”
凌越对这些公司的体系不大熟悉,但把它当作一个门派,差不多就明白了。
阿什是前任掌门身边的马仔,现在要弃暗投明,投靠新任掌门,必须拿出诚意来。
还有什么诚意,比挖掘前掌门的秘密送给新任掌门更有价值?
大概是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没什么不能说的,阿什说得非常详细:“裘得考手里有个项目很特别,是在他死亡的当天被启动的。”
阿什说,这个项目管理权限是F级。
在国际公司惯例中,这种级别的项目拥有豁免权,董事会想要停止这个项目都需要至少半年的时间,否则董事会需要赔付巨额违约金。
冯的公司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尝试接洽后,他们老板敲定了此次的藏区雪山之行。
更多的,阿什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配合他们来这里。”
冯是个有点矮的中年男人,浑身有锻炼的痕迹,膨胀的肌肉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粗短。
这人一点都不像传统的德国人,为人很机敏,既懂得用外表的憨拙掩饰内里的精明,也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
此时显然已经不是装傻充愣就能糊弄过去的,所以在阿什说完后,冯很自然地接了话,说起他们公司为什么会对这部分报表显示长期亏损的项目有兴趣。
“裘得考这么多年做了很多在外人看来十分奇怪的举动,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来看,始终缺乏一个核心动因。他那种用力用到自己生命最后一刻的执着劲,一定是有人让他看到了什么,让他深信不疑。”
在说之前,冯斟酌着语言,用有点别扭的华语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传说裘得考的公司里,一直隐藏着一个让他非常信任的智囊体系,”冯看着张麒麟,皱着眉说到:“我怀疑,是这个智囊团主动选择了我们老板,作为裘得考的接替人。”
阿什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脸上显露出一种惊疑不定,和恍然大悟的神色,忍不住喃喃道:“怪不得……”
冯看向阿什,眼神里透着一股看破的精明:“你也发现了吧?裘得考所做的事情都十分准确,几乎已经到了那种不仅仅是了解内情的地步。”
张麒麟也知道裘得考背后有一个真正的知情人在帮他,只不过他要做的事太多了,已经无暇顾及究竟是谁在左右裘得考在华国的一系列活动。
冯说他原本计划等完成这一次的考察后,就去查一查这个F级项目背后的机构成员。
直到现在,他才对张麒麟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如果我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到时候我会把线索共享给你,我的朋友。”
这几乎就是明着说,希望张麒麟能在此行中保他小命了。
凌越不得不对这个粗短的德国人投以欣赏的眼光。
用坦诚来博取他们的好感,再适时地展现出自己无可取代的价值。
显然,张麒麟也被他的理由说服了,对他点了点头。
没说什么,但态度已经摆出来了。
阿什立时有些稳不住了,张麒麟和凌越最开始的冷淡态度,给了她很大的心理压力。
最终,她还是急于展现自己的价值,说出了一个关于裘得考的秘密:“裘得考的秘密联络人里,有一个名字存在了几十年,直到他死之前,还与对方通过电话。”
她顿了顿,似是对自己说出的这个消息的价值尚且存着怀疑。
因此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备注名是,汪。”
单只是这个简单的姓,就让张麒麟和凌越投去关注的目光。
不管是阿什还是冯,都不知道这个联络人的备注名一出,之前冯所给出的价值瞬间大打折扣。
但张麒麟本身就不是会把人命和价值对等起来衡量的人,哪怕冯和阿什不说这些,只要有余力,张麒麟总是会愿意出手救他们的。
其中的差别,大概只在于凌越和丹。
丹现在对“汪”这个姓可谓是敏感期,虽然对他们说的很多事都有种云里雾里,似懂非懂的感觉。
但一听裘得考的很多举动,都可能是受“汪”引导和控制的,丹顿时泄露出了几分个人情绪,骂了一句:“可恶的汪家人!”
想到这位七十多岁的大爷对汪家人持久且深刻的讨厌情绪,凌越忽然感觉有些想笑。
不过现在笑有点不合适。
因此凌越抬手挡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只不过就坐在她旁边的张麒麟还是从她那双被火光照耀得闪烁着碎金的眸子里捕捉到了这点笑意。
虽然不是很明白她为什么会笑,但既然她不想被人发现,那就假装没看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