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厉坐在位子上喝着茶,这些东西他香囊里有不少,药园子也种了一些。
还是经过仙葫水浇灌的。
若是外边没那么乱,韩厉都不用卖药材,仅仅是卖这种茶叶,都能发大财。
不过,现在韩厉对凡俗的银钱没多少追求,只有修行之物才能让他费心。
“真是好茶!”
梁武喝了一口,只觉得唇齿留香,一股清凉直接冲上脑海,精神都是一振。
“确实是好茶,我跟小姐那么久,喝过的茶不知多少,但和韩秀才的比,差远了。”陈山跟着感慨。
之前开药店有起色,不少人会给他送茶叶。
哪怕是最好的茶叶,比韩厉拿出来的茶,也远远不如。
三人喝完茶,又聊了一会,聊外面的局势,又聊了一下生活家常。
韩厉总觉得梁武情绪不是很高,但却一直忍耐着。
“兴许是看到了许多不如意的事,如今这种世道,不如意者七八。”
很快,梁武就离开了,陈平县那边还有许多事要他来做。
陈山和韩厉聊到梁武情绪低落之事,摇头感慨。
又说这梁武兄弟心地善良,怕是见到了什么阴暗之事,所以内心才会如此挣扎。
韩厉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带着陈山新送来的药材上了蛇山。
最近送来的药材太多,蛇山上能种植药材的地方都已经被开垦出来,再种下这一批药材,短时间内都不用再添新。
只有等去一趟三水镇,给吴欣珠带一批药材,才能腾出位置来。
另一边,梁武回到陈平县,县外头看上去没什么两样,但作为最近一段时间颇得县丞赏识的人,梁武清楚知道不管是外头还是里头,都不像是表面那般平静。
一名衣着破烂的老人被城门的官兵拦了下来。
老人的孙女生病了,城外又没有大夫,所以想进城里找。
“去去去,什么档次也想进城!”
官兵将老人一把推倒在地,还啐了一口浓痰。
老人挣扎着起身,从衣物中拿出黑不溜秋的东西。
“官爷,我有银子,给您,给您,求您放我进去吧,我那孙女不能没有大夫啊!”
官兵一把抓过老人手上的东西,放在手上摩擦了几下,看到露出银白的光泽后,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来。
不过,他将银子藏入衣袖中,回头便是板着脸呵斥道:“好你个老头,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胡说八道,诓骗我们,真的是不知死活,我念你一把年纪了,也不容易,直接给我滚,不然让你知道的刀利不利!”
其他官兵瞧着这一切,脸上满是讥讽之色,他们得到命令,不让流民进入县城里头,又岂会为了这点银钱违了大人的命令?
“几位官爷,您收了老头子的银子,就行行好吧!”
“还胡说!”
官兵脸色一变,拔出刀来。
眼看着恐吓不住老头,顿时露出狞色,当头斩了下去。
“当!”
刀锋落下的势头被一把刀挡了下来。
官兵顿时大怒,“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管——”
抬起头,就看到了梁武那张冷厉的脸,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银子还回去!”
梁武怒发冲冠,没想到竟然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官兵不敢狡辩,连忙将银钱拿了出来,还给老人,然后噗通一声跪下。
谁都知道,正当红的梁武嫉恶如仇,最见不得这种欺负弱小的事,平日里,他们做这些事的时候,可都是要避开眼前这位爷。
谁能想到,今天被逮了个正着。
官兵抱着梁武的大腿,使劲磕头,梁武心中的愤怒也消了一些,冷哼一声,“下次要是再让我看到这些,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随后,搀扶着老头进了城内,又带着他找了大夫,抓了药,再送老人回家。
“不用送了,大人,我前面就到了,谢谢,真的谢谢您!”眼看着就到了流民落脚之地,老人却说什么都不肯让梁武进去了。
还说,里头太脏太乱,不符合大人这样的身份。
梁武听得有些心酸,脸色复杂。
“我当年也是那么苦过来的,你不用在意我。”
老人拗不过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往家里走。
“小草!小草!爷爷抓到药了,爷爷——”
里头忽然没了声音。
梁武忍不住心头一跳,冲了进去,床头上,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蜷缩着,已经没了呼吸。
他怔怔地看着,眼中似失去了神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拖着身子回到家中。
“梁武!梁武!”梁文连连叫了他好几遍,他才回过神来,惨笑一声,“爹,刚才那里头又死人了。”
“死人不是很正常?那地方那么多人挤在那里,又没有大夫帮忙看病,他他们那点身子骨,哪里撑得住。”
梁文知道流民聚集点的困境,但他没法子,县丞那边不管,他们也管不来。
“我想为他们做点好事,要不房子卖了吧,还有家里值钱的东西——”
梁文脸上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头同意,“也好,大家过得那么苦,咱整天住大院子,吃菜吃三个菜,也有些奢侈了。”
家里的两个男人都决定散财,梁母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可惜了那些仆人。
没了钱,只能让他们离开,但让梁武感到难以接受的是,就在得知消息的当晚,便有几个女仆人吊死在了房间里。
边上有几个女仆当时就在边上看着,没有救人,梁武知道后愤怒地质问这些见死不救的女仆,女仆们也没说话,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说,那些姐妹都不怨谁,怨只怨这世道,还说谢谢梁武能照顾她们,给他们一个安身之地。
但如今安身之地没了,她们也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种绝望的生活。
“糊涂,我们就算是变卖家产,也会给你们一些银钱,不至于让你们出去饿死。”梁武怒道。
他以为一切都安排妥当,却没想到,那几个被他呵斥的仆人,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也随着之前的女仆人们挂在了梁上。
梁母让人帮忙收好尸体,随后说道:“现在这世道,就算是有银钱,也不见得能花出去,去了也好。”
“娘,你——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和我说?”梁武心都要碎了,眼泪从眼眶中流下。
“因为娘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是应该让你狠心一些,还是让你保持着本心,索性,就随着你自己的心走吧!”梁母伸手给他抹去眼泪,一脸的心疼。
有一句话她没说,那就是她忽然想到了韩厉,若是梁武能和韩厉那样,兴许便不会有这种挣扎了。
第二天,两眼红肿的梁武还是散了家财,不过没有全散了,留了一些,仆人们也没有赶走。
随后,他下定了决心,去县衙找县丞曹川,只有曹川才有能力改善这些。
“梁武啊,你说的,我都知道,但很难啊,我们不是没有尝试过,换了地方又怎样?没几天又变成那样了,让大夫去?你看哪个大夫愿意?再说,城里头本来就没几个大夫,人家帮里头的人看病都赶不及,还能免费去帮外头的看?”
“你要是真有那个心,还不如帮忙多带些流民过来,毕竟,其他地方还有更惨的人呢!外头的人至少偶尔还能有我施的粥喝。”
曹川语重心长地说道。
梁武心事重重地离开,却没有发现,曹川的表情变得有些阴沉起来。
“这小子不会坏事吧?”
“哼,一个蝼蚁,我随手就能捏死。”一道淡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唉~我倒不是担心他,而是那个韩秀才,那位可不简单,我怀疑那位退居在广南县的老举人,都是栽在他手里,此人能和韩秀才认识,我才担心出什么差错。”
“不怕,一个伪仙而已。”
“你心里有底就行。”曹川叹道,脸上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只有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角度,才能看到眼神中那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和阴霾。
“谁又知道,我曹川还能有机会踏出仙道这一步——桀桀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