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阳给夏清衍发了定位，没看见谢乾饭也不吃了，随便找个借口就来找他。
夏清衍气急败坏，又打了过去，不接就算了这次直接就给关机了。
“来啊，不就是打一架嘛，”谢乾勾了勾唇，“老子还没怕过谁。”
然后谢乾抬手曲着两根手指朝对面的人勾了勾，不知道是挑衅还是目中无人，反正场子是镇下来了。
侯韦往后退了两三步，站在最前面的三人冲了上去，谢乾还站在原地把衣袖往上折了两折，露出一截细瘦的手臂。
刚折完一边，看准时机走上前揪住一人的衣领直接把人往下带，膝盖狠狠地顶着对方的腹部，借力腿一伸，把旁边迎上来的人往肚子上踹了一脚。
夏清衍被江建辉叫进办公室，聊了七八分钟。然后去了趟医院，最近这几天，他每天还是会去趟医院，仍旧放心不下张雪萍。
张雪萍的身体逐渐消瘦，面容憔悴，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医生也对她说过好好享受这最后几天的生活，还有未实现的心愿也找个时间了结，别留下遗憾。
张雪萍总以为这件事瞒住了，但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
对方的人全冲上来了，随手抄起地上的砖头直往谢乾身上砸。
谢乾闷了声。
七八个人把谢乾围了起来，有几人已经受了伤，造成不了什么伤害，是较好的突破口。
打得累了，谢乾毫不在意地抬手抹了抹脸，冲他们笑了声，十分自来熟：“兄弟们，打得不错啊，先让我喘口气……”
话还没说完迎面而来是强硬的拳头：“谁特么跟你是兄弟。”
不知道侯韦在谢乾跟前说了些什么，反正谢乾听完脸色就极其难看不悦。
谢乾打架不是一招就解决人，他还会给对方缓冲的时间，他要慢慢和对方磨，磨到对方趴在地上喘着疼痛的粗气求饶，眼死死的盯着自己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他打架从来没想过后果，直到把人干到趴下为止，进医院也是一个月下不了床的那种。
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里面的混乱斗殴的声音传不出去，时不时蹦出粗哑的辱骂声，对面的人兜里揣有利器。
场面混乱，不知是谁找到机会偷袭，用利器在谢乾的手臂上划破了道深口子，鲜血淋漓浇满手背，顺着指骨流了下来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地面上。
谢乾看着眼前歪七扭八躺在地上的七八个人，然后半蹲在侯韦面前，抓着他的头发，冷冷地说：“你不是蛮横吗？怎么不继续来了，这么快就结束了，真特么没意思……”
谢乾说到这停了下来，冷冷地嘲笑一声。
侯韦赤着眼瞪着谢乾，模样有些狼狈，周身除了从嘴里发出吃痛的吸气声便没了其他声音。
“知不知道自己惹了谁，你没惹我，我也没看你不顺眼，”谢乾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完全是从嗓子眼里吼出来的。
因为张嘴幅度大，牵动着伤口，硬生生的把伤口扯大了，渗出血丝，“你今天遭的罪，原因就是你不该去惹夏清衍，知道吗？他是我的人！我都还没让他痛过！那能轮得到你？！”
谢乾说着眼圈发红，眼球布有血丝，握紧拳头恨不得再挥一拳。
他沉默了一会儿。
“你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就来找我，是我把你打成这样的，”谢乾声音依旧很大，他简直快被逼得没理智了，随后缓缓闭上眼又睁开，平复心情将语气一压，“你要是再敢找夏清衍！我不知道我下次还会做出什么不堪设想的后果来。”
谢乾松开他的头发，嫌弃地拍了拍手，嘴里低吼出一个字：“滚！”
这几个黄毛慌忙而又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近乎落荒而逃。
谢乾蹲在地上双眼空洞的盯着地面发了会儿愣，手臂上是一道细长渗出鲜血的刀口，皮肉破绽，他甚至还觉得有那么一丝细密隐晦的爽快感，像是感觉不到疼。
谢乾抬手在伤口上按了按，渗出血液来感觉特别爽，粗鲁地甩了甩渗出来的血液，从地上站起身来，抬手用指腹擦了擦嘴角。
谢乾路痴，从兜里摸出已经关机的手机，锁屏界面上显示的消息是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夏清衍打过来的。
他没打过去，调出地图准备找个诊所处理下伤口，去医院太麻烦了。
还好诊所里的人不多，谢乾走进去对老板说：“帮忙处理下伤口。”
诊所里人不多，进来的人拿了药就转身走了。老板是位中年大叔，面色温淳，憨厚老实，技术不错。
“你手臂上的伤口挺深的啊，得缝个针才行，”老板认真地看了看他的伤口，“还得先来打个破伤风。”
谢乾应了声。
谢乾坐在那儿等，老板把药品端上来，嘴里开始念叨：“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动不动就打架，你这是打架弄出来的吧？”
谢乾不可置否地嗯了声。
“先给你消消毒，应该要打麻药吧，”老板又说，“缝针挺疼的。”
谢乾又嗯了声。
缝针的时候，谢乾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臂看，全然没有恐惧害怕，那弯曲的缝合针穿刺在手臂上，缝合线在血肉皮肤里穿来穿去。
好在打了麻药，谢乾感觉不到疼，手指头动了动都体验不出感觉。
用纱布包扎的时候，老板语重心长地嘱咐他：“伤口这几天最好别碰水，会引起伤口感染，严重点还会溃烂，饮食方面注意避免摄入辛辣刺激的食物……”
“……”
打了电话谢乾不接还关机了，夏清衍着急地满大街跑，迎面而来的路人，纷纷侧身给他让路，又在他身后小声嘀咕几句。
他跑遍了学校附近的整片区域，甚至连离学校稍远的网吧都去了，边跑边找，鼻息粗重，没见着人浑身都是担忧和焦急交织。
天色也暗淡下来，橘黄色的夕阳笼罩着城市各角，无声息地洒在夏清衍身上，奔跑的影子拉得冗长，他往前跑仿佛伸手去触摸那遥不可及逐渐沉沦的落日。
他边找边想谢乾会去什么地方，去想他不希望谢乾出现的地方。
十几分钟后，终于他还是找到了谢乾了。
诊所里有几个人，谢乾坐在那里，老板在给他包扎伤口，原本吵闹的地方此时有点安静，谢乾不明所以的抬头瞧了瞧。
可能是刚跑遍了整片区域，夏清衍的唇色有点微干泛白，头发凌乱地散在额前，看到他人时蹦到嗓子眼里的心又砸回心窝里。
紧绷的腰板也瞬间放松下来，微弯腰手掌撑在门框边上，后又顺势将背靠上去，咽了咽唾液，眯着眼仰着头喘着粗气，调节呼吸频率。
手指抓着门沿，胸膛起伏落差大，等缓了几口气偏头去看谢乾，头发也顺着这个动作散下来，遮住了眉目，透过乱发的间隙看他脸上的伤。
谢乾愣住了，老板在说什么他都没听进去。
等夏清衍喘够气，他在原地站直没说话，沉默地站在那儿盯着谢乾看。
这是个漫长的对视，周遭的话语声变得遥远，戳不破这段对视。
由于谢乾皮肤过白，即使距离隔得远仍旧能看清脸上被利器划破的几道新鲜出炉的口子。
要不是谢乾穿着一身黑，看不出血液的痕迹，否则的话衣服上肯定沾有血。
“……刚刚叮嘱的那些注意点，伤口会愈合快些，可能还会留疤，”老板娴熟地打了个结，又拿出专门消伤疤的药来，推给他，“可以用这个药涂抹，能促进皮肤细胞修复……”
夏清衍走了进来，垂下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脸色着实难看，语气也极度不好又暗哑：“没人管得了你，挺厉害啊。”
谢乾仰着头张了张嘴巴，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处理完，老板也看出点情况，审时度势夹在两人之间：“包扎好了，两兄弟别再闹矛盾，有什么事好好说，千万别再闹事了啊。”
夏清衍的视线落在他包扎好的手臂上，又重新落回他的脸上流转，每一处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他的神色复杂，心口绞疼。
夏清衍买了其他药和棉签，付完钱提着装药的袋子，抓住他的手腕往外走，凸起的指骨抵着他的腕骨，抓得用力指尖泛白，脚下的步伐很快。
手腕生疼，谢乾挣了挣，没挣松叫他：“衍哥。”
“……”
“哥。”
夏清衍仍旧充耳不闻，拉着他往前走，谢乾侧头看他，即使光线昏暗他也能看出夏清衍在强行按捺火气。
“夏清衍。”谢乾直呼其名，挣了挣手腕，“你发什么疯，抓得太紧了，我有点难受。”
果然他松了点，没偏头看他一眼，终于走到了个比较清静幽深的地方。
夏清衍松开手，羽睫轻覆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面对他，双手扣住他的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你在闹哪门子的脾气？又手痒皮痒，看谁不爽了？好好的不打架会死是吧，还是说想知道自己打架有多厉害，让所有人看到你就害怕。”
“……”
“你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闲得慌？”夏清衍眼睛瞪着他，压着满腔怒火，按压不下去从话语里漏出来，“让自己掉块肉才自己疼是吧，知不知道受伤了会很疼，打群架很危险，要是不小心被人伤了要害怎么办，知不知道惜命。”
“……”
夏清衍不给他开口辩解的机会，又自顾自的往下说，眼眸潮润湿红，情绪也有点失控，捏在他肩头的手在微微发颤，喉头忍哽得生涩闷疼：“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受伤，我不想你再因为什么原因打架了，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叫我怎么办，我不想让我身边的任何人受伤害，尤其是我特别在意的人。”
谢乾怔着，没有任何反应，他没注意夏清衍在说些什么，他只盯着他的眼睛看。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隐约看到夏清衍眼眸边沿有水光闪烁，水珠在眶里打转。
只要轻轻一眨眼就会落下来。
夏清衍执着倔强着，僵持良久硬是没眨一下眼睛。
他不想被谢乾看见如此脆弱的自己。
长这么大，他头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骨子里，与血肉相融相生，恨不得绑在身边，天天看着跟着。
灯光斜直的扑腾在夏清衍毫无血色的脸上，眼眶里的水珠明亮闪烁。
谢乾背对着光，表情融入夜色里，眼睛直直的跟他对视。
刚不久打了架还受了伤，又被他闹了脾气，心情自然很不好受。
夏清衍走上前手腕一用力把他拥入怀里，环在他腰背的手臂都不敢用力，他不知道谢乾身上哪里还有伤，哽咽低哑道：“对不起，我不该跟你闹情绪，不该这么说，我太着急了，一时没把握好语气的分寸。”
明明他很生气，却还顾念谢乾的内心感受。谢乾甚至能感觉到拥裹自己的身躯在微微发抖，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夏清衍真的太在意他了。
谢乾愣愣地站在那被他抱住，一声不吭。
夏清衍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话，但触及到让他惊心的伤口还是忍不住恼羞成怒。
这几天淤积在心里的压抑郁闷情绪一下子全都朝着谢乾吼了出来。
这不是谢乾的错，是他自己没控制好。
谢乾也是第一次见他生气，脸臭得不行，最后没忍住轻笑了声，嘴角的微笑牵动着伤口，又让他吸了一口气。
他把脸埋进夏清衍的肩窝里，嗅着再熟悉不过的气味了，是一种似有若无的薄荷味。在他耳朵下边轻声说：“衍哥，我没事，还有谢谢你的关心。”
夏清衍抱着他不说话，喉结滚动一遭才勉强把那股强烈的哽咽压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才把视线重新落在谢乾脸上：“对不起，对你闹脾气了，不生气好不好？”
谢乾不在意地冲他笑了笑，嘴角的伤口裂开，渗出血丝来，抬了抬包扎好的手臂说：“哥，我手臂上现在也有一道伤疤了，情侣款的，还是免费的。”
这种话换作平时夏清衍都会笑笑，但他现在心都疼碎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是极其幸运的，身边的所有人都会保护他，会帮助他。
他怎么会有这种好命。
他这辈子都还不起。
谢乾在他怀里闷闷道：“我都受伤了，你张口就说我一顿，真的难受死了。”
“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这样了。”夏清衍嗓音低沉暗哑，抱着他没松手。
隔了一会儿，谢乾道：“哥，伤口很疼，疼死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