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珣和王飞羽骑马跑了一圈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下马后,她轻抚着马儿的脖子,语气惋惜:“真是匹好马。”
王飞羽认同道:“确实是好马。”
郑珣看向他:“可是有头绪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芨芨草会刺激这些马发……情。”
郑珣:?
它们就因为这个才激动?
可是旁边就有可以交·配的对象,它们那么激动地乱跑做什么?
“可能是……脑子不好使了?不过这个也不重要,只要把他们骟了,这个问题就能解决。”
“母马呢?”
“也能骟,不过法子不一样。”
郑珣狐疑地问:“不对啊,你这些结论哪来的?”
王飞羽摸摸鼻子,莫名显得心虚:“猜测……只是猜测啊!”
郑珣盯着他看了会儿,最后不信任地打开系统。
王飞羽:!
给他留点面子吧!
不过这话他只能在心里头崩溃大喊,郑珣是听不到的。
【原来王二狗老家最多的就是芨芨草,所以他们的草都是芨芨草养大的,但是他不一样,他觉得人吃生的会拉肚子,马肯定也不能吃生的】
【所以他选择把芨芨草煮熟】
周鹏涛:……
嗯,这怎么不算是体贴呢?
【嗯……然后他就养出来一只异常健壮的马】
【他因此受到了父亲的夸赞,后来那马疯了,他父亲也因此迁怒他……】
郑珣抬头看向他:“骟一匹试试吧。”
既然想出了法子,总要试试有没有用。
她顿了顿,不放心地叮嘱:“先让它们下崽。”
有崽子就有退路,免得这几匹马造完了却没成功,到时候都没地儿后悔去。
三个人围在一起就骟马问题进行了严肃的讨论。
最后决定由王飞羽亲自动手。
他是个熟手,周鹏涛目睹了他手起刀落的一幕,在王飞羽面前忽然就老实了。
也不再跟他争,态度甚至好得有些诡异。
别问,问就是怕了。
最后,王飞羽因为担心马儿的状况,所以决定在庄子上待几天。
他和周鹏涛一起将郑珣送到门口。
郑珣坐到马上,正准备挥手告别,忽然想到什么:“鹏涛,你的女儿今年十四了吧?”
周鹏涛连忙点头。
“可有相中人家,若是有想法,本宫可以为她保媒。”
周鹏涛感动不已:“若是有就好了,可是她想跟臣养猪!”
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一个小丫头养什么猪?累不说,还整日都臭烘烘的。”
也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他想让儿子养猪他们不愿意,反而是女儿,总是跃跃欲试的样子。
“鹏涛怕她受苦?”
“是啊,养猪也不是轻松活儿,而且以后的夫婿知道她跟猪为伍,怕是会嫌弃她。”
郑珣面露诧异:“鹏涛是养不起女儿?”
“当然不是!”
“那你担心什么?她如果自己有本事,遇不到能够包容她的男子也不会饿死,而若是真的在乎她的人,才不会管她是不是在养猪。”
周鹏涛下意识想反驳,但是想了想,却发现……倒是这个理啊!
而且他这一身本事,儿子不愿意继承,为什么不传给女儿?
或许,是他打心里也觉得养猪这件事说出去不好听,而且低人一等。
他自己前途未卜,但是他不想女儿跟他重复同样的道路。
可是公主说得对,他对女儿的要求也仅仅是希望她健康快乐,那么又何必顾虑那么多?
“多谢公主劝解,我会好好想想。”
郑珣点点头,没有继续劝解,点点头,打马离开了。
她先去约定好的位置跟郑瑾会合。
快要立冬了,天色暗得越来越早。
这个时候街边的店铺已经点上了灯笼。
本来不怎么明亮的火光汇聚在一起,竟然也很是亮堂。
郑瑾和聂炤正在街边吃元宵。
郑珣一来就被郑瑾按在旁边,然后给她上了一大碗馄饨。
“为什么我的是馄饨?”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吗?”
郑珣稀奇地问:“这都被你发现了?”
明明她平时也不挑食,她究竟怎么看出来的?
不过,被忽略了一天的郑珣被她郑瑾这句话顺了毛,老老实实在旁边当个背景板。
郑瑾看着她偷笑的模样,很想解释一句她和聂炤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但是看郑珣似乎也不想听,所以她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她回过头,想跟聂炤说什么,却正对上他专注的目光。
郑瑾眨了眨眼,忽然别开头,看向他处。
小摊上的灯笼应该是用得久了,因褪色而有些斑驳。
“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
郑珣撇了撇嘴。
【哦哟哦哟,一个不晓得自己的目光有多深邃,一个不晓得自己的脸有多红】
【没关系,本搅屎棍会出手】
郑瑾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就听到郑珣响亮的声音:“二姐姐!你脸怎么红了!”
郑瑾:……
聂炤:……
【啧,我姐不行啊,上次还是让聂炤脸红,这次怎么还退步了?】
聂炤:?
很好,本来很好的氛围开始奇怪了起来。
不出意外的是,郑珣被轰走了。
聂炤给她塞了一把银票,让她先进宫。
咳咳,她也不是个贪财的人,主要就是比较有眼色。
把银票叠一起放好,她毫不犹豫地扭头回了宫。
她本来是想回明珠阁的,但是李孝君半路把她截去了御书房。
皇帝见到她,目光幽深,还带着一股子莫名的愤慨。
“两个人出去,一个人回来,嗯?”
郑珣:……
哦豁,二姐姐完喽!
“二姐姐还有事,晚一点会回来的。”
皇帝愤愤不平地来回踱步:“她还是个孩子,外头的人都坏的人,她哪知道人心险恶?”
他流落在外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宝贝,就这么被人惦记上了?
聂炤是吧,想一想就有点咬牙切齿。
其实他的公主也不是必须嫁出去,招赘也行,一辈子不成婚也可,反正她们总会有封地,也不是不能养活自己。
他忽然想到什么:“李孝君,去给大公主二公主安排几个面首,好好挑,要心思单纯长得好看的。”
“大公主在辽州……”
“那就先给二公主安排。”
李孝君憋笑道:“是,皇上。”
郑珣:……
她眨了眨眼:“父皇不给我找啊?”
皇帝瞥了她一眼,眉头渐渐皱起:“你才几岁?有这些心思不如好好读书……”
说到一半,他想到郑珣不用去国子监,于是话音一转:“有这心思不如多批几张折子!”
郑珣:?
他还知道她还是个小孩子呢?
那他给她这么多活儿不是压榨吗?
她翻了个白眼:“父皇这么晚叫儿臣过来,可是有事吩咐?”
皇帝点点头,拿出一本册子给她:“你看看。”
郑九郑十已经回来,所以郑珣知道册子里的内容是什么。
这就是那本让他们苦追良久的《铸器册》。
郑珣随便翻了翻,这一册应该是原本,里头的内容写得十分杂乱,但是这并不影响它的质量。
“拿去军器局吧,是不是真的那么神,造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郑珣把盒子收好:“我亲自去送。”
她也可以找个异能充沛的时间,去把军器局的人都过一遍,把蛀虫都给剔出去。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
本来让郑珣过来就是这个目的。
郑珣见事情结束,行了个礼就准备告辞。
“回来!”
“啊?父皇还是可有事?”
“你大哥和三哥说你尚且年幼,不宜操劳,所以让朕给你少安排点事,你怎么想的?”
郑珣:?
什么仇什么怨要这么坑她?
她平时再三推辞只是怕皇帝觉得她太过贪权,他们却是真想断了她往上爬的路啊!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她说不想干活,说高处不胜寒,都是随口说的屁话。
她那野心勃勃的样子,像是甘于平庸的吗?
她沉默片刻,幽幽道:“所以父皇也希望我好好休息吗?”
皇帝莞尔。
这还拿不下她?
他就知道她不会真的愿意闲下来。
或者说,她不可能愿意失权。
元嘉这一点像他,他怎么可能不了解。
“好了,朕就帮你抗下这个压榨女儿的骂名,不过……”
郑珣警惕道:“不过什么?”
“不过,你要帮朕看着那个聂炤,莫要让他离你二姐姐太近。”
郑珣:?
您老可真爱操心。
她眼皮子微抽,故作凶狠道:“用不用把他们拆散?”
皇帝:!!!
“那倒不用……”
郑珣:我就知道。
看人家不顺眼的是你,如果人家真辜负郑瑾了,生气的也是你。
算了,她都愿意给她放权了,她也体谅体谅一个老父亲的心。
皇帝尴尬地轻咳两声:“对了,你明日去廖鸿声那里把踌王接到驿馆去。”
郑珣:嗯?廖大人效率这么高,这就把人弄疯了?
不过……
“为什么又是我?”
“其他人不够沉稳。”
“可是我也很累啊……”
“想要什么直说!”
“要马德。”
皇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人。
马德是苑马寺的人,没别的本事,就是会养马。
皇帝知道郑珣的打算,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父女两个其实都知道对方,郑珣不会真的拒绝去办正事,她直接开口要人皇帝也不会拒绝。
说那么多纯粹就是斗嘴。
总之就是要扯几句这心情才舒畅。
次日,郑珣一早就去了军器局。
以往的军器局一向十分冷清,但是上次太子送来一包箭头后,这儿就忽然火热了起来。
一群人研究了许久,但是至今没有找到关窍,所以军器局的屋子间间紧闭,都在埋头钻研。
于是,郑珣到地方转了好几圈都没有见到一个人。
是的,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人,连个守门人都没有。
她犹豫片刻,敲响了一扇紧闭的房门。
“笃笃笃……”
“敲敲敲,敲你爹个卵!再敲给你头打烂!”
郑珣:……
好凶哦。
郑珣也没太多时间在这儿耽搁,所以她假装没听到,继续敲。
“敲敲敲!是家里没人了吗?”
郑珣:……
或许是嫌敲门声烦,里面传来暴躁的骂声和沉重的脚步声。
门唰地打开,屋里的人满脸的不耐,待见到站在门口的郑珣,对方倒吸三口凉气。
郑珣朝他笑了笑:“贾大人……”
贾大人没听见她的话,他满脑子都是刚刚他骂过的话。
“你家里是没人了吗……”
他这是在咒皇帝死吗?
他怎么敢的?
他白眼一翻,直愣愣地倒向地面。
他没晕,但却不敢睁开眼,主要是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这一刻,他脑子里出现了跑马灯,他这一生中的美好、遗憾,统统从脑中过了一遍。
他少年时候,恩师就告诉他,他迟早要败在自己这张嘴上……
彼时他不以为意,没想到师父的担忧会在今日成了现实。
想他年纪轻轻……
“行了,本宫刚刚什么都没听见……”
贾大人听到这里,立马睁开眼站了起来。
那动作,比山里头的猴儿都利落。
郑珣眯了眯眼:“不过,仅此一次……”
贾大人连忙表态:“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以后一定改!若是再犯,微臣定当以死谢罪!”
这次教训已经够了,他真的不想再来一次。
他都以为这次已经是死路一条,但是公主宽宏,没有追究,他不会想当然地认为下一次也会有这样的运气。
嗯,如果再犯,说不定还要赔一个九族。
郑珣点点头:“去把其他人都叫出来。”
贾大人毫不犹豫地应下,而后殷勤地敲门去了。
郑珣站在原地看着他敲开了相邻的门。
“别敲!死了!”
郑珣:……
这就是军器局的风格吗?
贾大人面不改色,似乎早预料到会发生什么。
他耐心地敲上一会儿,就会有一个人骂骂咧咧地走出来,然后对着他骂半句。
之所以是半句,是因为还没说完贾大人就已经告知了他们郑珣的存在。
然后,他们一个个就跟鹌鹑似地老老实实来给郑珣行礼、认罪。
将所有门都敲开后,贾大人引着一群人聚到郑珣面前。
他们排排站着,个个都跟萝卜似的僵硬。
郑珣:……
完全气不起来。
因为这群人确实是真直肠子。
她轻咳一声,准备开口。
这时候,门口忽然跑进来两个气喘吁吁的人。
郑珣:?
贾大人气弱道:“公主特意来一趟,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所以,微臣就把他们不在军器局的人也叫过来了。”
“你动作倒是挺快。”
不过不得不说,人都在这儿还真是省事儿了。
她先通过系统查看了一番他们的情况。
【不是在研究武器就是在研究盔甲……】
【啊好枯燥的生活】
军器局的众位不由得连连点头。
那可不,他们都是勤勤恳恳的老实人,可不像其他官员那样爱弄些幺蛾子。
可是,他们的骄傲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破,因为他们的元嘉长公主,比较擅长泼冷水。
【可是这坏的人也是真的坏】
【比如刚刚被叫回来的张大人,这就不是个好东西】
张大人嚯地抬头看向贾大人。
他咬着牙,目光恨恨。
好好好,他说特意把他喊回来做什么呢,原来是为了让他过来接受审判的!
他们平时无冤无仇的,他就这么阴他的吧?
他低声道:“你等着!”
贾大人:……
他本是一片好心,哪知道他还有一身泥呢?
“等着就等着,多大个事儿啊……”
反正他估计也没什么以后了。
公主在心声里点名,那就是阎王点兵,就看他是死得干脆点还是凄惨点。
【张大人自小聪敏,脑子天生就比别人转得快】
【这本是好事,但是他偏偏无人教导】
【于是,在某次尝到走捷径的甜头后,他那颗聪明的脑瓜子就开始不断用到错误的地方】
【习惯轻易就能获得的果实后,如何还能脚踏实地呢?】
【可是天赋无法取代努力,因为积累太少,所以他数次科举都没有取得好成绩,后来他辗转进了军器局,依旧难改本性】
【现在的军器局或许已经忘记了,这里也曾经出现过一个惊才绝艳的天才】
军器局有一些大人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有些恍惚。
忘记?怎么可能?
有些人的出现短暂如同烟花,但是你往后生命中的某一个瞬间,偶尔回忆一瞥,就能记起他的绚烂。
毕鸿就是这样一个人。
同样都是有神童、天才的称号,但他的名头,可比当初的张大人要大得多。
毕鸿在才学上头的聪慧,是许多人拍马不及的程度,而且随着年岁渐长,他这颗文曲星不只没有陨落,甚至还越发璀璨,最终,他更是以弱冠之龄一举夺得状元之名。
更让人惊叹的是,他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他的家境称得上是贫寒,读书时可以享受的条件,也天生比别人差上许多。
这样的人才,按理来说该是得到一个好位子,走上历练、升官、入阁的路子。
但是他偏偏来了没有什么油水的军器局。
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们才发现,毕鸿性子沉闷,不擅交际。
他是个很懂得怡然自得的人,性子温柔安静。
安静,但是又不容忽视。
因为他在军器上,也有令人惊叹的天赋。
进入军器局不过一年,他就改良了大雍的甲胄,使其更加轻便坚韧。
但让人意外的是,这只是昙花一现,次年,他就仓促病逝。
他们没有想到,在多年之后的今日,他们竟然能从郑珣这里再次听到毕鸿的消息,而且,这后面似乎还什么隐情。
【毕鸿思想天马行空,做事也坚持不懈,改良了大雍的甲胄后,他又盯上了大雍的弓弩,他不满如今弓弩的笨重和射程,所以决心改良】
军器局的众人眼皮子皆是一跳。
弓弩……
好耳熟。
张大人不就是靠改良弓弩才升迁的吗?
后面他又改良了一些军器,但是都没有最初的改良弓弩让人惊艳。
他们不由得去打量张大人的脸色。
张大人脸色苍白,目光游离,脚尖挪了挪,似乎随时就要拔腿逃离。
【但是,张大人心胸狭隘,见到跟自己际遇相似的毕鸿,恶意混着酸水,咕噜咕噜往外冒】
【因为他一直表现得很是温和,所以毕鸿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于是张大人一点一点接近毕鸿,获取他的信任】
【所以,毕鸿改良弓弩成功后第第一时间便选择与张大人分享】
【结果显而易见,毕鸿的想法被剽窃,为了不暴露,张大人更是对他下了狠手】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一些主要的证据早就没了,剩下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就算能够证明也定不了张大人的罪】
按理来说,听到这样的消息张大人应该高兴的。
毕竟从郑珣这里知道的真相无法诉诸于口,又无法找出证据给他定罪,那他完全可以厚着脸皮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当他的官,过他的日子。
但是朝堂上只要听过郑珣心声的人都知道她的性子。
律法在她那里很重要,但是律法照顾不到的地方,她绝不会畏手畏脚。
该动用武力的时候她是半点都不带犹豫的,甚至还可能有点迫不及待。
果然,郑珣接下来的心声印证了他的猜测。
【有没有证据什么的都不重要,因为我什么都知道,而且我会出手】
张大人低下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的脑子飞速转动,苦思冥想想找到一个逃脱的办法。
但是他自以为十分灵光的脑子这时候竟然卡了壳,他已经太久没有这么认真地思考过,以至于脑子里一片纷杂,理不出个线头。
郑珣没有去特意查看他的想法,精神力凝为细针,刺入他的脑中狠狠一搅。
动用这么精细的异能对她来说消耗颇大,但还好效果十分完美。
下一刻,张大人轰然倒地。
他的神色还停留在震惊上,郑珣面不改色道:“张大人过分操劳,这是累死了呢。不愧是军器局的老人,艰苦卓绝,克服万难,十分值得大家学习。”
其他人:……
好好儿地说着话忽然咒他们作甚?
谁要学这个?他们又没疯!
不过他们可不敢反驳郑珣这个煞神,虽然她平时看起来挺讲理的,但是真相如何,他们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