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大人:躲过一劫!
那褐国人哪里受得了这委屈,当下就抬起手想动粗。
小姑娘丝毫不惧,嫌弃地擦了擦手:“说话就说话,不带咒人的哈,就你们那破地方谁看得上啊?”
“小*子!”
郑珣沉下脸,刚准备动手,但是围观的人已经看不下去了,有两个少年几乎是同时站出来,一个拍开他的手,一个更是将人飞踢出去。
小姑娘带来的两个侍卫伸着手,阻拦的动作做到一半,迷茫地看着已经躺地上的褐国人。
木大人:!
他又赶紧往角落缩了缩。
可不是他不讲义气,实在是这个同僚太会作死,他就算想救也救不了。
更何况,他也不想救。
甚至,想到这个人是褐国使团的一员,他莫名觉得褐国要完蛋的样子。
褐国人恨恨道:“这就是你们大雍的待客之道?”
珍味阁那个被他找上的伙计拿起一个花瓶,在手里掂了掂:“待客之道只能用在客人身上,对心怀不轨的豺狼,我们一般选择抽刀拿剑。”
面对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那褐国人终于后知后觉感受到恐惧。
他在褐国没有见过这么维护褐国的百姓,所以压根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使团是准备闹事,但是没想到还没开始闹,他就先捅了娄子。
想起褐国皇帝的手段,他打了个冷颤。
不行,既然都到了这种地步,不如赌一把!
郑珣一直盯着他,看他脸上的怒火消散她就知道一定有事。
果不其然,那人眼珠子一转,态度又硬气了起来:“你们大雍是准备仗势欺人吗?”
小姑娘火力全开,嘴皮子一动,讥讽的话脱口而出:“那不能够,毕竟你又不是人。”
“小姑娘说话不要太刻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哦也不对,或者大雍这些孬种就喜欢你这样的,”他用一种淫·邪的目光将那小姑娘从头扫到尾,“不如你跟我回褐国,我好好教教你一个女子该是什么模样。”
他越说越畅快,到了后面,言语中的恶意几乎快掩饰不住。
他半躺在地上,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还伸出手隔空从上往下,做出类似抚摸的动作。
小姑娘旁边的几人把小姑娘扯到身后,小姑娘从腰间拔下一把匕首,探出身子准备给那褐国人一点教训。
一个妇人按住她的脑袋把她往自己身后塞:“小姑娘别冲动。”
说完她抢过她手里的刀:“乖,让姨姨来。”
这时,郑珣拦住她,看向那个褐国人:“你在激怒我们?”
这句话像是疑问,但是她的语气却只有笃定。
“你们褐国也是有趣,你是想靠牺牲自己,好给褐国一个指责大雍的借口?还是想为未来开战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在这个世界原本的未来里,事情确实是这样发展的。
这次使团里,可有好几个不起眼的老人家,他们都是自愿前来的牺牲品,褐国承诺他们家人富贵平安,他们把性命留在这里。
届时,褐国就能借口为使臣报仇而开战,他们也成了正义之师。
郑珣今日之所以会来珍味阁,也是因为她一直盯着系统的消息。
她无法探知褐国人的心思,但是可以通过直播,也可以从侧面去了解。
要从那么多信息中筛选出自己需要的并不容易,所以,她今天一定要将这件事挑到明面上。
褐国可以用人命捏造一个开战和鼓动民心的理由,大雍为什么不可以?
只要戳穿他们的目的,把他们的恶意搬到明面上,群情激奋下,大雍民众的情绪自然就调动起来了。
幸好,对手实在是配合。
刚刚拿刀的妇人听完郑珣这句话,连忙抢过小姑娘手里的刀鞘,把匕首插回去后放回袖口里。
小姑娘:……
那是她的匕首。
郑珣缓步走到褐国人面前:“不过,你好像有点高估你自己,你一个人,想保住性命,还想当那个争端的引子……分量不够啊。”
“你是什么东西……”
木大人瞳孔紧缩,用一种灵活到超乎寻常的速度冲到他面前,死死捂住他的嘴。
郑珣幽幽道:“木大人何必拦他,本宫很好奇他要说什么。”
木大人在心里头骂了自己的猪队友无数句,但是他不能不拦……
当褐国的臣子真难。
“公主您大人有大量……”木大人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甚至有些说不出口。
他是正常人,所以他知道,这件事褐国完全不占理。
他不好意思劝,因为他还要脸。
但是猪队友不愧是猪队友,他年轻,力气也大,挣开木大人的手后,他继续输出:“不过一个公主,木大人你怕什么?其实我看你也不错,虽然年纪小,不如嫁到我们褐国去……”
他的目的是暴露了,但是那又如何?大雍人还能拦得住他们褐国人找死吗?
他们议论就议论,等褐国打赢了,事情怎么样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围观者越发气愤,叫骂声不绝于耳,有人冲动之下想揍他一顿,但是被身边的人拦住。
这个时候,收到消息的京畿卫终于来到,拨开人群,他们就听到那褐国人洋洋得意的声音。
“生气也没用,我是使臣,你们又不敢打死我,如果是打一顿那更好,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京畿卫刚想呵斥就看到郑珣的身影,连忙行礼。
郑珣看着褐国人,轻轻摇摇:“都说了你分量不够。”
而后,她淡淡看向木大人:“大人应该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吧?大人确定还要护着他?”
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冷淡,似乎木大人的选择将会决定他以后的结局。
木大人苦笑,他不想护,但他是褐国的臣子啊……
褐国哪怕再烂,也是他的根、他的家。
父亲从小就教他忠君报国、报效朝廷,他也将这样的理念贯彻一生。
可是这一次,他前所未有的迷茫,他想保护的是大雍百姓,但是同僚、朝堂和皇室,似乎永远在背刺他。
他护不住任何人,更实现不了他的理想。
他闭了闭眼,刚准备说话,但是他的猪队友先他一步开口:“木大人,你可得护着我!”
他眼珠子一转,悄声跟木大人道:“你地位比我高,我们两个加一起,这次出来的任务就完成了!到时候把大雍打下来了,看到好姑娘和财宝让你先挑……”
木大人:……
他是一个正常人,而很多时候,他许多痛苦的来源也是来自于此。
他额头青筋直跳,忍无可忍地呵斥:“闭嘴!”
“怎么,你怕了?怂货!孬种!软蛋!你这辈子也就这样子了,我们是皇上的臣子,你却整天想着那群贱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就该去死……”
木大人脸色从愤怒到平静只用了几句话的时间。
郑珣看到他隐忍模样,示意安静等待吩咐的京畿卫:“木大人身子不好,扶他去休息。”
木大人没想到这样她都没迁怒他。
唉,公主是个好公主,可惜是大雍的。
两个京畿卫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叉住木大人。
木大人一个文官,哪里挣得开两双铁钳,他还想说什么,但是一个京畿卫利落地点了他的哑穴。
那个京畿卫做完这些,期待的目光看向郑珣:公主哇,我很厉害的,看看我看看我,下次巡查到京畿卫,要对他手下留情哦~
郑珣没接收到他的目光,而是继续道:“你那脑子,最多也就想到打你一顿这种事。”
她取下腰间的一枚玉佩丢在地上狠狠碾碎:“本宫的御赐之物被他偷盗,褐国既然管不好自己的臣子,那就让大雍好好帮他们管一管,把人送到廖大人那里,对了,千万不要让人死了,免得他们褐国反怪我们大雍污蔑。”
听说过廖鸿声名声的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他们都相信,公主要处理这人不过就是抬抬手指的事,但是偏偏对方不识好歹,非要挑衅。
现在满意了吧,落到廖大人那煞神手里,就好好体验一番从被逼疯到清醒到再被逼疯的过程吧。
那人并不知道“廖大人”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但是他还来不及叫嚣就被人拖了下去。
郑珣看向周围人,脸上恢复了笑容:“诸位,事情结束便散了吧。”
待所有人都离开,郑珣看向那两个押着木大人的京畿卫:“辛苦二位,我有点私事要跟木大人商议。”
刚刚点穴的京畿卫有些失望,不甘心地用翘起兰花指,把手乱七八糟地绕了两圈才为木大人解穴,力求吸引郑珣的注意。
木大人:有人为我发声吗?
郑珣:?
摇花手?
她试探着念了一句:“奇变偶不变?”
那侍卫虽然不知道公主为什么变得奇奇怪怪,但是公主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他兴奋地鼓掌:“好诗好诗啊!”
郑珣:……
算了。
她看着他的目光温和了许多,毕竟她也对傻子总是多几分宽容。
而京畿卫本人乐开了花,心里暗道“稳了稳了”。
直到被郑珣打发出去,他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门关上后,郑珣看向木大人。
木大人已经恢复理智,他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襟,语气复杂:“公主想说什么?”
“木大人可知,大雍的百姓为何会这么维护大雍?”
木大人苦笑:“因为为官者清廉爱民、为帝者心系百姓……”
“大人是个好官,想必,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场景。”
“是啊,若是褐国也能……”
“你知道的,褐国不可能成为大雍,你们褐国的皇室和贵族,烂透了。上行下效,民间也被教出许多道德崩坏的破烂玩意儿。”
郑珣目光悠远:“或者说,大雍只有一个。”
权贵的天性是压榨,君权的本质是吸血,大雍太难得了,难得得像是幻想家笔下的理想国。
或许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有她的到来。
木大人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唯有沉默。
“木大人,”郑珣认真而诚恳地望向他,“褐国的皇帝不算昏庸,但他好大喜功、穷兵黩武,他至今没有子嗣,而他的兄弟,有能者野心勃勃、暴戾恣睢,无能者昏聩无道、低劣狭隘,将整个皇室扒拉一遍也找不出一个带有明君之相的。”
木大人:……
当着一个褐国人这么骂褐国皇帝真的好吗?
但是他脑子转了无数遍,愣是没找到一个可以反驳她的例子,所以他只能哑口无言。
“褐国皇室不改,褐国就永远不会成为你希望的那个样子,除非你能保证下一个皇帝是个明君,或者你们直接揭竿起义,但是你如何能保证自己能遇到明主?”
郑珣耐心十足,循循善诱道:“来大雍吧,大雍需要你,大雍的百姓也需要你。”
她的话对木大人而言不是没有吸引力,只是他终究顾虑太多:“但是我生在褐国长在褐国,褐国不全是恶人?剩下的人呢?我想尽我所能拉他们一把。”
郑珣嘲讽道:“本宫有句难听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主尽管开口。”
反正他受到的打击也够多了,没有什么能够打击他。
“就你一个人,如何力挽狂澜?你能救几个?你有许多想法,但是偏偏没有推翻一切的魄力和能力,如果不做出改变,你只会像你从前那样,被权贵耍得团团转,永远有心无力,想做的事情一件都做不到,到死也是郁郁而终。”
郑珣的语气笃定得像是看到了他的未来,木大人被这样的目光刺激到,竟然有点狼狈仓皇。
好,他承认刚刚是他说话太大声了,这话果然难听。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听实话了,因为实话是真的刺耳。
“说实话,本宫实在不明白你到底在坚持什么,”郑珣脸上是真切的疑惑之色,“你既然希望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衣食无忧,那不是更该来大雍吗?只要大雍把褐国打下来,那大雍的子民就是大雍的子民,届时,为恶者遭到惩治,为善者也能过上好日子。”
瞬间,木大人觉得自己面前的薄雾被拨开。
他悟了,这其实也不是不行?
郑珣见他神色似有松动,连忙继续劝说:“大雍有开明的君王,你尽管去大展拳脚,我们的君王,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别看我父皇老,但是他不糊涂啊!而且就算他老糊涂了,咱们大雍的下一代君王的质量也绝对有保障!”
嗯,大雍的下一代君王就是她自己,这如何不算有保障呢?
此时的木大人并不知道她这句话里夹带的私货,他只以为郑珣对她的兄弟们十分有信心。
可是,他接受的教育不只要他爱民,还要他忠君啊……
郑珣:……
幸好她对木大人不好劝服的程度早有预料,幸好她爱才,幸好她还比较有耐心。
再次遭到木大人的拒绝,郑珣平静道:“木大人,本宫有点耐心,但是不多,希望你尽快想通。”
木大人灵光一闪,试探地问:“如果我想不通呢?”
郑珣眨了眨眼,俏皮道:“你猜?”
木大人:……
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答案。
对话到了这里便意味着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两人回到他们的雅间。
雅间内,新月已经吃得饱饱的,正坐在窗前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远处,这一刻的她恬静自在,只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幅画。
木大人没什么胃口,郑珣让伙计把菜热了热,一个人把余下的饭菜全吃了。
木大人和新月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头皮发麻,总觉得下一刻郑珣就要把他们这俩褐国人给吃掉。
郑珣用了两刻钟扫荡完一桌饭菜,然后才带着他们去往下一个地方。
其实新月有点吃撑了,逛得也有点累,但是郑珣说带他们去看刚刚那对小姑娘将要去的书院,她就放弃了折返的打算。
幸好郑珣没打算虐待他们,知道他们两个弱唧唧的模样,一看就坚持不了多久,所以她还是安排了马车。
书院在京郊,这其实也是郑珣第一次去元秀书院。
主要是以前书院都没有修整好,她去了也只能看到一个空架子。
待到了地方,新月有些不可置信地问:“这里就是你说的元秀书院?”
因为眼前的两个建筑实在是有些敷衍,称不上简陋,但也绝对算不上出色。
新月是有点怀疑书院对里面孩子的认真程度。
郑珣淡然道:“书院以后需要投入的地方还多着,银子要用到刀刃上,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慢待这里的孩子们。”
如今的书院就靠郑珣封地收上来的税和定国公府的家底撑着,郑珣要用银子的地方太多,定国公府家大业大,但是赵秀兰心力放在书院后,怕是再难兼顾进项。
所以,为了长远的未来着想,她们一向都是一个铜板分两半花。
其实郑珣觉得,大雍皇室可能真的少那么点财运。
跟有毒似的,谁沾谁穷,连她都没法避免。
书院才建好,尚未正式对外招生,但是,里面已经有一些学生了。
隔着一片水田,东边是东院,里面读书的都是小女孩。
西边是西院,读书的是小男孩。
不愿去想那些糟心事儿,她迈步走向水田西面:“东院还住着一些女子,所以会大一些,我们先去西院。”
走进西院,就看到一排排宽敞明亮的课室,现在只有一间里坐着几个学生。
课室内有夫子正在讲课,时不时也会有孩子朗朗读书声响起。
怕打扰到他们,所以郑珣只带着木大人和新月不远不近地看了一眼。
木大人见到课室内的情景,讶异地道:“这些孩子……”
郑珣语气中带着轻嘲:“一个家庭但凡有口吃的都不会丢到家里的男孩,所以书院中的男孩大部分是有缺陷的。”
他们之中,甚至有许多称得上是“奇形怪状”。
书院刚起步,想招收学生并不容易。
这些孩子有的来自乞丐窝,靠着乞讨混日子;有些来自乱葬岗,靠着偷吃祭品苟活……
说到这里,其实郑珣一直觉得这才是祭品的真正意义。
当有人走投无路连饭都吃不起的时候,他们可以去墓园看看,一座座坟墓前摆着的,是给亡者的思念,也是给生者的活路。
这些祭品但凡帮上一个生物,就能产生功德,而这些功德反馈到拿出祭品的人身上,就成了护佑。
在生与死之间,这些祭品撑起的是“善”。
话说回现在,郑珣指着一个手脚都是反着的小孩:“他是赵院长从火架上抢回来的。”
因为长得太过可怖,男孩一直都被视作不祥,有一日村子里有人倒霉死了全家,一腔怒火和悲伤无处发泄,就尽数倾泻到男孩身上。
他们想烧死这个带来灾厄的“怪物”。
整个村子,只有那孩子的母亲苦苦哀求。
倒也有人心生不忍,但是他们要一辈子住在这个村子,所以根本不敢得罪人。
赵秀兰就是那个时候抵达的村子。
幸好经过那次拐子村的事情后,赵秀兰出去救人都带着一群侍卫。
整个过程算是有惊无险,最后,赵秀兰把母子二人一起带了回来。
新月抿了抿唇:“这里其实修得很好,刚刚是我言语无状。”
郑珣失笑。
木大人忧愁的皱着眉:“这些孩子大多没有自理能力,你打算养他们一辈子?”
“有家人关照的还好,就他,他娘被书院招进来做些杂事,拿着月银日子至少好过些,”郑珣淡淡道,“有些是没办法,若我有能力,那就养他们一辈子,不一定能过多好,但是至少饿不死……”
她看向一个跛着一只脚的小男孩,轻哼一声:“不过,但凡有只手有只脚能动,都得给我干活!”
形势逼人,她恨不得让所有能呼吸的生物都卷起来。
而且,给他们找点事做,他们能找到自己的价值,又不至于养成游手好闲的坏性子,两全其美。
“那也不错,重体力活做不了,也可以做一些轻巧的,也能让他们知道,他们和其他人也没什不同。”
木大人眉目舒展,跟郑珣说话的时候语气都带上了敬意,而向来爱怼她的新月语气也好了很多:“走吧,不要惊扰他们。”
三人离开西院,转道朝东院去。
赵秀兰就在东院,但她并不知道郑珣要来。
但到了东院附近,他们忽然发现院子周围围了一些高壮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