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尔搂住苏哲的身子,将他的独臂挂在自己肩上:“没关系的,偶尔不必那么用力也无妨,刚才你确实站起来了几秒,那代表你终会再次站起身子。”
“在那之前,稍微依赖下别人也没有关系。”
黄昏渐近,外出的英雄们逐一归来。
营地里各个帐篷前开始摆上桌子和椅子,随着索尔一声令下,孩子们开始将准备好的食物分发到每一户手中。
今天的饭菜是红烧肉和清炒蔬菜,合成淀粉掺杂入一些维生素粉末制成的蔬菜看起来格外诱人,还有从尚且能生存在这个时代的昆虫中提取蛋白质做成的合成肉闻起来似乎也不错。
苏哲倒是没有因为流浪者们做的是故乡的菜式而感到惊讶,毕竟中餐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中餐独特的调味系统让它格外受大部分时间只能吃到虚假蔬菜和肉的普通人欢迎,过去那些所谓还原食品本味的高端料理要么只能由富贵的公司狗们享受,要么就是图个噱头的垃圾。
看着他大口吞咽着食物,帕南感到非常的疑惑:“怎么突然就缓过劲来了,早晨我走的时候明明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同样狼吞虎咽着的米契暂时休战,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开口说道:“能缓过来不好吗,人总是会缓过来的,不管多大的灾多大的难。毕竟我们唯一能选择的只有向前看。”
说完米契继续开始了战斗,帕南则狐疑的观察起苏哲,过了一会,她突然大叫道:“你们他妈的是饿死鬼投胎吗!?给我留一点!!”
北条清美小心观察着周围的几人,时不时把合成肉塞进嘴里,腮帮子鼓成两个球活脱脱像只仓鼠。
已经吃饱了的荒井太郎抚摸着她的头发,满脸的宠溺。
就在刚刚,索尔向他们两人告知了阿德卡多信任了他们,接下来他们自由了。
虽然索尔表示可以帮他们安排去亚特兰大的车,但是两人商量过后还是决定留下。
他们选择加入阿德卡多,成为阿德卡多的一份子。
在几人风卷残云之后,索尔召集起家族内所有的成员,接下来他要向众人宣布新成员的加入。
在一众阿德卡多的成员簇拥下,荒井太郎和北条清美接受了索尔授予的阿德卡多夹克。
两人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尤其是荒井太郎,很难想象这个曾自命不凡的公司狗居然会选择成为一个卑微的流浪者。
苏哲对此有些不解,在帕南的搀扶下他来到荒井太郎身边,向他询问道:“不会觉得失落吗,从一个公司狗变成一个流浪者。”
荒井太郎耸了耸肩:“应该有吧,但那也没什么关系,总之能活下去就很好了。”
沉思了一下,苏哲又继续问:“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逃脱军科的追捕的?”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我们只不过是小角色吧,追捕也是一笔费用,或许公司不愿意再在我们这种小角色身上花更多钱了。”
活下去的方式就是如此的简单。
“公司也罢,夜之城也罢,就当它是一场梦吧。”
荒井太郎发出了这样的感叹,随后他站直了身子郑重的向苏哲鞠躬:“谢谢你,苏先生,谢谢您将我们放走了。”
“那只是交易罢了,而且我们以为你们肯定会被军科处理掉。”
“但您放了我们仍然是事实,我们还活着都是多亏了您,谢谢您让我们都活了下来。”
随后北条清美也学着荒井太郎的样子向苏哲郑重道谢。
看着两人的样子,苏哲突然畅快的大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是啊,只要能活下来就很好了。”
大笑逐渐转变成了哽咽:“谢谢...谢谢你们都活了下来...”
他这半年以来的争斗和杀戮原来造就的不只有死亡,他还是做到了些有意义的事情。
摸向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跳动的心脏。
那里并不是空无一物,他坚信那里一定存在着什么东西,即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为了庆祝新成员的到来,营地里用虚拟的全息投影燃起篝火,有几个人拿出了吉他弹奏起小曲,伴随着音乐,人们围着篝火开始唱呀跳呀。
生命永不停歇,即使就跟他们扭动着的,大概可以被称为舞蹈的东西一样丑陋。
回到车库偷偷顺了几瓶米契私藏的啤酒,苏哲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点的地方,刚想打开酒瓶就发现帕南偷偷跟了过来。
“靠,你怎么知道米契把酒藏在车库里的。”跟随他而来的帕南发出惊呼,然后毫不客气的从他怀里抽走一瓶,靠着他的轮椅一旁坐下。
本以为苏哲单只手臂应该很难打开瓶盖,但没想到他拿着酒瓶在轮椅的扶手上磕了几下,轻轻松松就把瓶盖起开了。
“干杯?”帕南试探性的问道。
苏哲微微一笑,把手伸了过来,两个酒瓶相撞发出“砰”的声音。
“干杯。”
小酌一口后,苏哲向帕南道谢:“谢谢你帕南,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哈,说什么呢,外见了不是,咱们不是朋友嘛。”
“朋友...哈哈哈说的对,我自罚一口。”
虽然不知道苏哲为什么突然从那种颓废的状态中复苏了过来,但帕南很乐意看到这种变化,这让她感觉轻松了不少,记忆里那个熟悉的苏哲回来了。
喝干了酒水后,苏哲把酒瓶随手扔在一旁,张开双唇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念叨起往事,从初到夜之城时的窘迫,再到和曼恩他们一起经历的那些战斗。
曼恩,皮拉,多莉欧,萨沙,瑞贝卡,大卫,露西,琦薇,法尔科,V,杰克,老维...
一个个名字被提及,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在这个城市里与这么多人有了联系。
帕南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她认真的听着苏哲的讲述,时不时发出笑声和惊呼。
直到最后说起了田中那件委托,以及之后的死亡。
“那之后我做了很多可怕的事情,杀了很多很多的人。很讽刺吧,曼恩追求了一辈子的东西,我只用了半年就做到了,原因是我变成了个只知道愤怒和仇恨的疯子。”
“我对这样的世界感到绝望,我想试着改变些东西,但越是深入我越感到自己的渺小,越是想做点什么就越是让自己更加癫狂。”
“有时候我真的想学着银手,去哪里整来颗核弹,把这一切全都核平了。”
帕南笑道:“那你准备核爆之前可得提醒提醒我们,让我们提前把营地迁远点。”
苏哲同样回以笑容:“好啊,如果有那一天我一定提前通知你们。”
“可惜我既找不来核弹,也没有银手毁灭一切的勇气。”
“我痛恨无能的自己,痛恨胆怯的自己,于是我选择用愤怒和仇恨包裹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强壮一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怪物来应对这个荒诞的世界。”
“苏,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我们只是凡人,改变不了什么的。”
苏哲话里的落寞让帕南也跟着情绪低沉起来,她想要鼓励一下他,但从口中也只能说出无奈的现实:“不过我们总是还要活下去的,虽然改变不了世界,但是我们依然可以做些什么,改变一点小事。”
“就比如报复下乱刀会,然后骗我说索尔把你轰出去了。”
被打趣到的帕南羞红了脸,像是一颗熟透了的葡萄。
苏哲靠在轮椅上望向夜空:“是啊,我们依然可以做些什么,希望我明白的还不是太晚。”
今天晚上天空有些阴沉,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空,只有虚无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