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大像是吃糖豆一样,打开放在炕头上的一个铝制饭盒,里面一半是白色的药片,一面是冰糖,两粒药片和一粒冰糖一次性扔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就嚼了起来。
最后皱着眉头咽进了肚子里,那一刻他好像立刻就止住了身体上剧烈的疼痛,和几个兄弟们聊起了天来。
那白色药片就是索密痛,其实就是去疼片,这个药几乎伴随了他一辈子,每天中午饭后,他都会嚼两粒,这已经成为了习惯。
不过今天是他吃的第四次了,每次两粒,那个药其实很苦,但是他吃起来也只是皱皱眉头,那一粒冰糖就可以缓和所有的苦。
当天晚上,陈老大的渐渐的不怎么说话了,睡觉的时间增加了不少,后半夜的时候,陈家柱发现,父亲已经昏迷了。
嘴里偶尔会喊着女儿“金鱼”的名字,但是已经含糊不清。
陈金花和陈金梅姐妹俩一直陪伴在身边,几个孩子也没有离开,还有他的姐姐和妹妹。
陈老大姊妹8个,老大是姐姐,她是老二,妹妹是最小的,还有一个六弟,但刚出生就送人了,今天兄弟姊妹七个人能齐聚一堂,也许也是天意,在最后的日子里,能让他不留遗憾,含笑而终。
“我实在是没啥办法了,准备后事吧!”
小张医生半夜的时候将点滴撤走了,他说现在输液也没有意义了,老人已经深度昏迷,怕是坚持不到天亮了。
医生走了,一大家子人默默地陪伴着陈老大,等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陈老二的目光一直在陈东方身上徘徊,几次他都跟孩子说说话,但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东方,这位老爷爷就是你的亲姥爷,是你亲生母亲的爸爸,你妈妈她生病了,所以这些年一直不能来找你,你不是一直都想见到他们吗?这次正好姥爷回来了,你如果想去找妈妈,等这些事情处理完了,你就跟着姥爷去吧!”
听到沈兰和孩子说的话,陈老二的心中满是愧疚与自责。
“哎,东方啊,我是你姥爷,你愿不愿意跟姥爷去找你妈妈?”
陈家柱和妻子沈兰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这么多年,他们早已把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如今要把孩子接走,心里自然是百般不舍。
但是看到陈老二的样子,陈家柱拍了拍陈东方的肩膀,点了点头。
孩子怯生生地看着眼前陌生的陈老二,紧紧地拽着陈家柱的衣角。
陈老二走上前,蹲下身子,轻声说道:“孩子,跟姥爷走吧,姥爷带你去找妈妈,她一直惦记着你呢。”
孩子有些犹豫,陈家柱摸了摸他的头,说:“去吧,孩子,这是你的姥爷,是你的亲人,你也长大了,明年就上初一了,以后想回来了,自己坐车回来,舅舅和舅妈一直在这里呢。”
“嗯”
陈东方点了点头,但是他还是不太愿意靠近陈老二,一直都是跟在沈兰身边。
陈老二也看得出来,这孩子对沈兰的依赖,沈兰也悄悄等我跟他讲述了孩子养母的事情,陈老二后悔的眼泪一直没有止住。
凌晨5点的时候,陈阿强嚷嚷着要出去撒尿,沈兰带着孩子开门就往外走,就在门打开的那一刻,陈老大的手从女儿陈金梅手里滑落。
“爸,爸!”
“我的爸爸啊,你这咋说走就走了,哎呀,女儿还没孝顺你呀……”
陈金花的哭唱已经开始,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围满了人,哭声此起彼伏,在村子里,有人去世了,必须哭,而且哭的还很有艺术气息。
陈金花很擅长这样的事情,隔个十几分钟就哭一次,每次都是哭上几分钟,然后有人来劝她,然后她就会停下。
换衣服,杀鸡,摔碗,这些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准备妥当了。
陈金鱼在医院里,但是郭义还是告诉了她,父亲去世的消息,难免又是一顿伤心哭泣,她想回去参加父亲的葬礼,但是刚站起来,就是一阵眩晕。
郭义劝了好久,这才将她安抚住,但也是整日的以泪洗面,身体也日渐消瘦!
当年没见上母亲最后一面,如今又不能送父亲最后一程,从未后悔过的陈金鱼,心里对自己的选择突然有了一些疑惑。
难道这是上天对自己抛弃孩子的惩罚吗?奕博也长大了,应该也快上学了,可是他和自己一点都不亲近。
每次见面那孩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虽然这一切都是造成的,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心里面还是有些难受。
转头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女儿,轻轻抱在怀里:“等妈妈好了,咱们去把哥哥接回来陪着你,好不好!”
陈老大的葬礼在一片哀伤的氛围中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陈老二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忙前忙后地操持着各项事宜,他没想到,自己几年没回来,这次回来竟然都是在办丧事。
陈东方默默地跟在陈老二身边,看着大人们忙碌的身影,心中对这个陌生的家庭有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葬礼过后,陈老二带着陈东方踏上了回家的路。
孩子跟着陈老二走了,陈家柱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双眼。
沈兰靠在他的肩上,轻声抽泣着。
陈金梅强忍着悲伤,回到了陈金鱼家里,姐妹两见面,难免又是一顿痛哭。
陈金鱼的身体虚弱的厉害,她满心都是对父亲的愧疚和思念,恨自己不能在父亲生命的最后时刻陪在他身边。
郭义看着日渐憔悴的陈金鱼,心疼不已,孩子奶水也不够,只能买奶粉,出了院,在二姐陈金梅的照顾下,这才渐渐的恢复了一些。
“家柱,你可得好好养着身子,该去住院就去,别心疼钱,有啥事,你来找大姐,不是大姐说你,你一个大男人,别啥事都听沈兰的,她一个女人,见识短浅,尤其是钱,你得自己掌握在手里,要不然你在这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记住了吗?”
陈金花临走之前,拉着弟弟陈家柱,好一顿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