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平图穷见匕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应淑毫不意外。
无非是眼馋她卖炒货能赚钱,想夺走她炒货的方子罢了。
想这么干的人太多了,付诸行动的人也不少,他跟那些人的区别,只是他是周春花的弟弟。
应淑的怒气渐渐消退了,她冷静了下来。
他们没把她当亲人,她闯进去跟他们大吵一顿又有什么用?
只不过是徒劳地发泄心中不满。
应淑深深吁了一口气,转过身放轻脚步,又回到护士站。
“怎么了?”护士看见她,关切地问。她们或许白天也听见了不少,她时时送钱送物,送吃送穿,转过头,周德平在私下说她养不熟。
在她们眼里,她可能就像是个可笑的大冤种。
应淑的心情相当复杂,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嘲笑原主,没想到仅仅三个月,就沦落成了她。
应淑朝护士小姐姐客气地笑了笑,把饭菜都递给她:“你们吃饭了吗?工作辛苦了,一点粗茶淡饭,还请别嫌弃。”
护士小姐姐一愣,一眼认出是医院门口卖的饭菜。
豆腐白菜粉条炖猪肉!
可能老板娘是觉得饭是做给病号吃,猪肉放得很多。猪肉一多价格就贵。就算是住院的病人,也有很多人狠不下心买一份。
看这大碗里的分量,是足足的三人份,再加上又白又胖的细面馒头,这一顿就顶普通人一家三口好几日的伙食费了,给她们四五个人吃都行。
护士又惊又喜,高兴地说:“真是给我们的?”
“嗯,别客气。就是这碗是人家的,麻烦你们吃完帮我还一下。”
护士小姐姐高兴得不行,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对应淑说:“你以后别给不相干的人花那么钱了,我听说都是你自己赚的,要是钱多,就给自己买几身好看的裙子,比花给别人值当。”
她看着应淑,意味深长地说:“花得多了,别人还不会记你的情呢。”
应淑苦涩得很,她几乎挂不住脸上的笑。
又在护士站站了一会儿,应淑调整好心情,若无其事地走回了病房。
这次她故意踩重了脚步,没等进门就喊了声“舅妈”。
果然,没再听到病房里的对话声。
周德平站起来迎她,一派自然地说:“你舅妈不是说了吗,跟我一块回去,你这孩子,怎么又来了?”
应淑扫了眼周春花和宋淑芬,一个埋着头给周家福擦脸,一个捏着手指站起身,就是不愿意跟她对上视线。
应淑撇开目光,也若无其事地朝周德平一笑:“我知道,就是刘三哥问我要保温壶来着,我过来拿他借给我的东西。”
“……啥?保温壶是你借别人的?”周德平傻眼,他一直以为保温壶是应淑买的,自然而然就觉得应淑既然拿来了,就是自家的东西。
也不怪他这么想,周家福住院以来,他缺什么,应淑早早就帮忙跑腿买齐了。
她出手阔绰,送旁人东西从没说过钱的事儿,周德平便以为都是送他们的。
只见应淑吐出一连串单词,全是她拿来的值钱物件,什么保温壶,什么饭盒,什么小暖炉……
“全是刘三哥借我的,我看家福快好了,这些也快派不上用场,三哥说要,那我就赶紧全还了吧。”她一面笑盈盈地说着,一面不容置喙地让宋淑芬把她带来的东西找出来收拾好。
“这……我们还得用……”
应淑目光扫过去,宋淑芬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她好歹给应淑干过一段时间活,很清楚应淑说一不二的脾气,便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打开铁皮柜一一翻找出来。
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吓一跳。
应淑带来的东西,零零散散铺了半床。
“这么多,你一次也——”
“搬得走。”应淑笑盈盈地说:“都放搪瓷盆里,一气儿就能端走了。”
周德平张张嘴,低声说:“搪瓷盆……搪瓷盆家福还得用呢。”
“旁边就是商店,德平叔你去再买一个就行。”应淑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扭头又指使宋淑芬:“淑芬婶子,麻烦你把东西都装盆里,找根绳子都捆起来,我一会儿好搬。”
周春花皱着眉,在旁看着宋淑芬被应淑指使着团团转,不由得恼道:“应淑,你这是干啥呢?你不能跟你三哥说说,等家福出院再还?”
应淑的神色丝毫不变,她扬起脸冲周春花笑了下:“舅妈,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叫刘三哥一声三哥,可说白了,他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借我,是情分,不愿意再借我,也理所应当。我还能厚着脸皮再求他继续借我不成?”
这话一出,不知怎么的,周春花、周德平和宋淑芬都好似让人凭空扇了一巴掌似的,脸上火辣辣的痛。
她这话不像说她自己,仿佛意有所指地在说他们。
周德平慌张起来,难道他跟周春花说的话,都让应淑听见了?
他急忙扭头去打量应淑的表情。要是她听见了,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孩,脑子再怎么聪明,心眼再怎么多,都不可能把情绪掩饰得严丝合缝。
她和周春花的感情,那是真交了心。周春花有多难受,她要是听见,肯定只会比她更难受。
可看来看去,都看不出应淑有丝毫伤心愤怒的样子。
她好像只是说了一句不经之言,阴差阳错戳中了他们的肺管子而已。
“怎么了?德平叔,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没。我瞧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开心。”
“嗯,刘三哥跟我说了些话。”
周德平闻言放下心来,以为她是跟刘老三吵起来了:“有话好好说,你叫他一声三哥呢,再不好听你也听他两句。”
“嗯。”应淑随便应了声,搬起搪瓷盆,朝周德平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德平叔。你和我舅妈也早点回去,路上小心些。”
“这就走。见了你刘三哥,替我谢谢他。”
瞧,看他多会做人。
应淑一出病房门,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她想不明白,周德平明明是个妥帖的人,却为什么又心生贪婪,想夺走她的炒货生意,在她和周春花之间作梗呢?
应淑想不通,也不不愿意再多想了。
她把搪瓷盆连同里头的东西,随便送给了一个看上去挺顺眼的年轻人,此刻分外想见一面裴和璞。
要是他在的话,一定能告诉她,周春花和周德平究竟是怎么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