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河村罐头厂到发工资时间了,可厂里的会计却拿不出一分钱。
负责人郭守成不在了,范永忠暂时代理,却对业务一窍不通。生产出来的产品不合格,客户跑了个干干净净。
工资发不下来。这群工人可不是吃素的,开始跑去范永忠的所在的村委会。这群人都是混不吝,说话可没那么客气。
“范永忠,你个吃里扒外的。你把罐头厂搞垮了,你自己却吃香喝辣!要不要脸?”
“妈的,以前一个月工资至少有四五十,现在他妈的突然就断了收入,你让我们喝西北风去吗?”
“老子也谈好了婆娘,大礼都过了,要下聘了。你给我来这个,老子还等着工资给婆娘买三大件呢!老子打光棍了,就去你们家找你范荷花去!”
见那人说的不堪,范永忠骂道:“你个二混子。别有事没事扯上我家荷花。”
“行。那你给我们安排个像以前那样的罐头厂里面的,轻松,工资又高的工作!”
范永忠到哪里去给他们找这样的工作的,他恨的牙痒痒,只好按捺下来,对那群混子说:“你们等我一下。我去问问认识的人,能不能安排你的工作。”
电话打到了县罐头厂黎中业那里。
“黎厂长,我们的设备租赁给你们了。可我们的工人就都失业了。你们县罐头厂能不能接受这批工人?”
黎中业气不打一处来,只好骂道:“你是在发梦么?你给我的破生产线,到现在也没找到人调试好,你还要给我塞人?”
范永忠不敢说话了,一脸无奈地看着那些工人。
工人们见这事没结果,都冲了上来,拽住范永忠,嘴里叫着:“范永忠你这个沿河村的叛徒!”
工人闹哄哄地闹了半天,范永忠大声喝骂:“你们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为首的工人骂道:“这事你要是不解决,我们就在大队部吃,大队部喝,你养着我们。”
“就是,你养着我们。”
范永忠在心里骂黎中业,无奈地说:“那我给你们找个领导,你找领导要说法去。”
工人见范永忠也榨不出东西,只好同意了。
范永忠如获大赦,打通了组织部长的电话:“部长,我们村里罐头厂那群工人,失业了之后,在村委会赖着不走了。”
这组织部长平息了董志辉的上告,以为事情了了,见沿河村的人还来闹事,气不打一处来:“他们要干嘛?”
为首的工人一把夺过电话:“领导,我们是沿河村的。我们村支部书记本来是张书记的,人干的好好的,被范永忠这老混蛋给诬告陷害下了台。
可这老混蛋上台就不干好事,把村里的集体企业设备贱卖给县罐头厂。导致我们没法生产,工资也发不下来了,好好的工厂就倒闭了。你们他是不是损公肥私?利益输送?”
组织部长在电话里说:“这事我了解。你们这厂还是董志辉捐的。可后来你们的利润的确不行。没办法,人范书记才想了一个租赁设备的办法。能保证你们沿河大队每户年底100块的分红。”
为首的工人说:“根本就不是这个算法。我们倒闭前一个月的利润最低,也有两万。一个月利润的事儿就够分红。为什么要把好好的产线给拆了,送到县罐头厂?这不是杀鸡取卵吗?”
组织部部长被问的哑口无言,便只好呵斥道:“那是村委会的决定,不是你们该管的?你们是想闹事吗?我马上通知派出所,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见对方来硬的,那些人也不客气,大声叫道:“大家都来看啊,有人包庇损公肥私的村高官,是不是村高官送钱给你们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组织部部长耳边响起:“怎么回事?谁在电话里大声喧哗?”
组织部长抬头一看,这人是冯文远,刚调到县信访办,调任前在前进公社做党高官,就是管沿河村的,便说道:“冯主任,正好要找你。电话里面,是你之前任职的公社的人,他们要为村工厂的事儿讨说法。”
他迫不及待地朝着电话威吓道,“你们就这样闹吧,要不要我把你们原来的镇长叫来跟你评理。”
围拢的工人们义愤填膺,听说原来的镇长在,想必他会念着几分情分,便在电话里面喊:“冯镇长,你给我们评评理,这还有没有公理了?”
气氛很紧张,再闹下去场面就要失控。冯文远悄悄跟组织部长说:“我来跟他们说,这事本来也该我管。”
组织部长神情紧张:“跟这群泥巴腿子有什么好说的?找几个警察抓了带头的就没人闹了。”
冯文远眉头一皱:“不能这么粗暴。也抓不了多久,要是真有冤屈,出来之后还会继续向上申述。到时候挨板子的就是我们了。”
组织部长还想说什么,冯文远一个眼神制止了他。
冯文远在门口拦住了工人们:“大家静一静,我去过沿河村罐头厂,诸位都是熟人。有什么事,诸位可以跟我说。”
为首的人认识冯文远:“冯书记,上回您来厂里还是我负责讲解产品。你还记得我吗?”
冯文远说:“记得,我有印象。”
“我是沿河村四大队的,我们在村里罐头厂上班。咱们村穷,好不容易老书记张永祥帮我们把罐头厂手续办妥了,在董志辉厂长的带领下,把罐头厂做起来了。
我们这些干农活差的,也在村罐头厂找到活计了,有了收入。可那个范永忠,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张书记赶下去,又接手了村罐头厂,就把罐头厂干倒闭了!他说的是把设备租给县罐头厂,但每年的租金就二万,比不上我们一个月的利润。这正常吗?
关键是,我们都没工作了啊。我们又干不了地里的农活,以后大家都喝西北风去吗?”
冯文远眉头一皱:“如果你说的属实,那的确有问题。”
*
那边,接到范永忠老婆杜云香的报信,镇派出所带了四五个人来到沿河村大队部。
工人们一哄而散,就小赵没跑成。
所长一把抓住小赵,朝小赵问:“是你带他们来的?”
小赵有些害怕,但依然大着胆子:“是啊。”
那所长二话不说,银镯子给小赵戴上,抓走了。
众人惊愕地站在远处,不敢上前。电话传来“嘟嘟嘟”的断线声。
冯文远一跺脚,在电话里喊:“唉!你们干嘛呢?人怎么都走了?快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