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轩辕皇城,丞相府内。
“小姐又开始梦魇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原本较为昏暗的丞相府瞬间灯火通明。
下房,原本熟睡的丫鬟们瞬间惊醒,她们迅速穿好衣服,开始集合。
一道道身影在走廊间匆匆穿梭。
沉重的木门轻声开启,又悄然合上,下人们步伐急促,不敢有一丝停留。
府内某处偏僻的小院内,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苦涩味道,遮盖住了以往花朵的香味。
李婉的闺房里,丫鬟井然有序的围在数丈长的床榻前,她们轻轻的擦拭着李婉身上每一寸地方。
不远处,一排排各类大补的药材在竹罐中沸腾。
火焰在夜色中摇曳,跳动的火苗映照出丫鬟们紧绷的面容。
丞相次子李文鸿来回踱步于庭院,神色凝重,每一步似乎都踏在了心头。
他不时抬头望向闺房,眼神中满是忧急与无奈:
“爹为何现在还不回来?难不成这次那狗皇帝还不同意解除我家婉儿与那死皇子的婚约?”
他焦急的来回踱步:
“若是不同意,我家婉儿可就真的耗不下去了!”
想到这儿,他的心开始烦躁,犹豫几次都想进去看看,可是又怕自己看到女儿痛苦的样子,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醒了,小姐醒了!”
李婉闺房,丫鬟惊喜的声音传了出来。
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了床榻上的李婉身上。
门外的李文鸿听到下人惊喜的喊声,也急忙走了进来。
“婉儿,你醒了?”
李文鸿坐在数丈长的床榻边,将李婉的双手捧起,紧张询问。
只是好半天,李婉仍旧没有回应。
这时候李文鸿才发现自己的婉儿只是微微睁开了双眼,她的意识还是在睡梦中的。
李文鸿看到自家女儿还未从梦魇中脱离,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无名怒火:
“谁刚才喊叫说婉儿醒了?”
一个丫鬟颤颤巍巍的走出来,连忙跪伏在地上:
“四少爷,奴婢看错了……”
李文鸿看都没看那丫鬟一眼,淡然道:“去领断筋散吧。”
那丫鬟一听浑身开始剧烈颤抖,她连忙求饶:
“四少爷,您饶了奴婢吧,我看错了,下次不敢了!求您饶了奴婢吧!”
“不让你们感受和我儿一样的痛苦,你们是不会尽心侍奉婉儿的。”
李文鸿的表情始终都在李婉脸上,至于那个丫鬟的求饶声,他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最后那个丫鬟被人拖了下去,在院中所有的人的注视下,被强行灌入断筋散。
有一些新来的丫鬟,看到这不公平的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想要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冲动。
然而,她们刚有所动作,就被身边的人急忙拉住。
那些在丞相府待了很久的丫鬟们纷纷向她们使眼色,示意她们不要多管闲事。
新来丫鬟们心中刚刚燃起的正义感也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她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丫鬟被一群家丁带到李婉闺房的地底下,随后,那扇一旦关上便再也没人走出来的铁门被锁上了。
那里有无数房间,几乎每一个房间内,都有一位和李婉年龄相仿的少女躺在里面。
她们均都被灌了断筋散,一部分人痛苦的喊叫还能听见,另一部分少女已经快要被断筋散折磨死了,她们已经喊不出任何话了。
当然,李婉若是死了,这些人将来不管死没死都会被殉葬!
床榻上,李婉面如白纸,那双纤细的双手仍费力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下一瞬间,她的口中吐出了许多污秽之物。
那些秽物中多是些毛发和碎肉,其中一块碎肉像是一颗眼珠子。
一些新来的丫鬟看着那些污秽之物,胃中翻涌。
她们强忍着恶心,将那些污秽之物收拾干净。
一旁坐在床榻上的李文鸿倒是对这些东西见怪不怪,只是他的拳头攥紧了一些。
看见李婉吐出的这些秽物,他大概也能猜出那些咒境里该死的东西给自己的女儿吃了些什么!
他眼中满是心疼,这些秽物当然从咒境转移不到现实中来,可是那些秽物也不会凭空产生。
李文鸿曾经问过一些修士,这些从没吃进去却能吐出来的东西,多数都是吸取自家女儿的生命养分在胃中形成的。
也因如此,自家的女儿身体状况也会急转直下。
倘若李婉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旦被人种下鸳鸯咒,莫要说支撑三四年,就连几个月也难以存活。
李文鸿眼神哀愁的看着自己的宝贝疙瘩,他伸手道:
“将那些补药端上来,我亲自喂小姐服药。”
一只十分精致的小碗放在李文鸿的手上,他十分耐心的将药液灌进李婉口中。
那样子俨然一个慈父。
看着李婉将那些汤药喝下,李文鸿的脸上才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看到李婉表情平和,李文鸿才小心的将李婉的放在床榻上,等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才让周围绝多数下人回去休憩。
直至看守至后半夜,李文鸿才从李婉的闺房离开。
那些在门口看护的侍女们连忙打起精神,目送李文鸿离开才敢重新闭眼小憩。
夜,渐渐深了,周围除了蛐蛐的叫声,再没传来任何声音。
李婉的闺房悄然开启,竟丝毫未惊动门口的那两个侍女。
黯淡的月光透过窗户,倾洒在昏暗的房间里。
一个身姿玲珑的身影,身着黑色连体兜帽,静静地站在李婉的床边。
此女子那双丹凤眼极具特色,仔细瞧去,竟与床榻上的李婉有几分相似之处。
她全身笼罩在黑色连体兜帽之下,仿佛完全融入了夜色之中。
兜帽的阴影遮掩了她的面容,仅露出那双极具韵味的丹凤眼。
再细细端详,那双眼的神韵与床上李婉的双眼奇妙的神似。
女人悄然伫立于此,那双丹凤眼中满是心疼与复杂之色,一滴泪水无声滑落,她轻轻擦去。
那女人缓缓坐到李婉床前,望着那张被鸳鸯咒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小脸,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迟迟不敢触碰那苍白的面庞。
最后,她仿佛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盘坐在地上。
她的身上微微亮起微弱的白光,在其腹中,一个与她有着相似模样的婴儿同样盘坐在丹田之处。
一道极为庞大且精纯的生命气息,从那女人身上源源不断地过渡到李婉身上。
那女人原本精致的丹凤眼旁,瞬间多出了几道皱纹,而床上酣睡的李婉苍白的面容,也渐渐红润了几分。
做完这一切后,女人踱步走到门前,眼中满是不舍之情。
“在你八岁生日之时,若是能解掉你鸳鸯咒的孩子依旧没有出现,我哪怕用尽这条性命,也定会将你这四年来亏损的一切弥补回来!”
女人悄然消失在门前,就如同她来的时候一样,依旧没有惊动任何人。
四周,除了蛐蛐的鸣叫声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