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星站起身来,抹去眼角泪水,“我现在就去找陆大夫,青娃,坚持住,你等我。”
她转身就心急如焚跑出去。
夜临快步追上她,在门口拉住她,“此刻你不能乱了阵脚,我先带你去大夫们商讨的会诊屋子。”
赵南星点头,平复情绪,跟在夜临身后,走到对面的宅院。
院子内,摆放着几张大桌,桌子上全是药材,一旁的火炉上,熬着汤药。
七八名大夫站在桌子前,相互讨论。
只有陆又良,独自站在另一张桌子前,一向淡然的面上,流露着担忧。
他拿着一味药材,叹气连连。
赵南星走到他面前。
他淡淡抬眼,“青娃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嗯。”
陆又良再次叹息,“是我不中用了,连自己徒弟,都救不了。”
赵南星红着双眼,摇了摇头,“陆大夫,此次瘟疫,跟以前的瘟疫有很大不同吗?”
陆又良点头,“先前的瘟疫症状,只有面色发青,咳嗽,可这一次,得了瘟疫的患者,身上还会溃烂,就这一个症状,太棘手,导致我们不敢轻易用外伤药。
我方才想了想,青娃的情况已经不能拖了,就想将以前的瘟疫救治药里,添几味温和的外伤药进去,可是外伤药不能内服……”
他再次深叹,“方才试药的几只老鼠都死了,如此凶险的法子,我又怎敢让青娃尝试。”
赵南星看向他身后,几只老鼠倒在地上。
夜临站在几名大夫面前,听大夫们说了此事,拔步走向赵南星。
“既然此法子在老鼠身上行不通,那便用染了瘟疫的流民来试。”
陆又良震惊看着他,“此法子,想来行不通,若是用流民试药,恐会加快他们的死亡。”
夜临嗤笑,“如此下去,他们不也得死吗?何不让他们的死,有意义些?若是成功,他们不仅能活下去,还能立下大功。”
有几名大夫点头,比较赞同夜临的话。
陆又良和另外三名大夫却不置可否,只是担忧看着他。
毕竟流民虽染了瘟疫,却尚且有一线生机。
可是服用此药,极可能直接一命呜呼。
添加进救治药里面的外伤药,有七八味,不是将这八味全部加进救治药里。而是一味一味地添加,才能得知哪一味有效。
也就说,需要八名瘟疫患者来试药,可能才能试出结果。
有可能,这八味药,都没有效果。
赵南星凝重望向夜临。
只见他挥了挥手,招来两名士兵,“安排瘟疫流民过来试药。”
随即,他拉起赵南星的手腕,将她带到了大门口。
赵南星看着那堆老鼠,心头百转千回。
在现代,做药物实验,除了小白鼠,还有兔子,她以前刷到过一则新闻,许多化妆品实验,则是使用兔子做实验,因为兔子的皮肤与人类相似度较高。
方才陆又良说此次最让他们棘手的皮肤溃烂的问题,那么,用兔子试试,会不会结果不一样呢?
院子里的围墙,开了一道门,跟隔壁宅院相通。
她看见,几名士兵,打开了那道门,门里面,站着八名男子。
他们面如槁木,双眼无光,身上衣裳破烂,露出来的手臂上,清晰可见着发脓的红疮。
赵南星心头一惊,快步跑到陆又良面前。
“用兔子,陆大夫,用兔子试药。”
身旁的大夫有人不解,“用兔子跟老鼠有何不同吗?”
“对啊,我们试药向来用老鼠……”
陆又良拧眉盯着她,“南星,你为何觉得该用兔子试药?”
赵南星摇头。
她没法说为什么,现在只是想尝试一下,用兔子总比用人好吧。
她知道这里的人做不了主,回头,看着夜临。
“侯爷,用兔子试试。”
夜临站在大门口,点了点头,“去买兔子。”
士兵们去集市提了八只野兔回来,绑着双腿,将野兔放在桌子上。
大夫们给野兔灌下汤药,将野兔放在地上。
野兔在院子里面活蹦乱跳,半晌没有任何异样。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些方子应该对人的伤害也不大时,两只兔子突然倒地。
紧接着,三只兔子倒地。
野兔们没有死,只是倒在地上,走不动路。
最后剩的三只野兔,依旧活蹦乱跳。
最终留下来的三种方子,让流民服下了。
流民们服下汤药,没有任何异常,但身上的病状也没有消退。
他们虚弱坐在地上,依然不停咳嗽。
赵南星知道药没有那么快见效,转身,走出宅院,站在关押赵空青的宅院门口。
她听见宅院里面阵阵咳嗽声,心痛如绞。
她迈步,走到门前,看着宅院里面的赵空青躺在木板床上,掩嘴咳嗽。
身后传来脚步声,很快一道黑影将她笼罩。
她以为是夜临,便没有回头。
直到看着赵空青停止咳嗽,应该是睡了过去,她转身。
一抬眼,一个熟悉身影映入眼帘。
许问舟满脸憔悴,面色苍白如纸。
他清瘦了很多很多,那双曾经明亮如星河的眸子,涌动着让她揪心的神色。
她的目光与他交汇在一起,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的呼吸都凝止了。
许问舟看着她,心间就像被利刀抽刺着,痛着,思念着,为她心疼着。
他艰难地扯起一抹苦笑,“这些日子,没去卤菜店,是在避着我吗?”
他虽然没有去她店里,但他留意着她的动向,知晓她最近都在医馆里面,极少去卤菜店。
她这样的举动,他又如何会不明白她的用意呢。
可是她越这般,他就越痛苦。
今早听闻北门的事,他便再也忍不住,赶了过来。
在她心里,家人那般重要,重要到可以因为家人,而放弃他与她的情谊。
此刻她弟弟染上瘟疫,她心里得多煎熬啊。
他心疼不已,想伸手抚平她紧皱的眉眼,可那双手,却沉重得不敢伸出去。
赵南星将目光垂下,抿着双唇,“没有,只是店里人手充足,我便没有去。”
许问舟苦涩扯了扯嘴角,“我将许家珍藏的药材带了过来,兴许能派上些许用场。”
夜临站在对面宅院门口,如寒潭般深不见底的双眼,冷冷看着对面的两人。
他嘴角轻扯,低头讥讽一笑,不知道那晦暗的笑意,是在嘲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