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
一场雨浇灭了。
爱情:
您的石头好诡异,好像在动。像受伤的肉。
欲望:
太阳花是个巨大的祭品。
过得去吗?
过不去。永远过不去。
神奇的金子,你永远是我的容器。
自由:
她的身上长满了鸽子。
她既美又简单。
忠诚:
——我给你一个
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永远爱你
我给你一个
从未失去过永恒信仰的人的忠诚。
《植物梦游记》
——
在粉色的阿尔卑斯山上,有一个漂亮的少女,肌肤似冰雪,绰约若处子。她不食人间五谷,吸风饮露,赤足而立,双脚却不沾风尘。
阿尔卑斯山中的精灵,或者是守护神,她身着绿色长裙,身上有许多鲜花,金发华美而散发魔力,额间佩戴着一项神圣的皇冠——那像是从森林中撷取的——木头鹿角、鲜花、绿叶与绿色宝石。
她的相貌与神情充满了神性。
她恬静虚无,几乎没有生灵听见过她的声音。
不过,唔,它们猜那声音一定甜美至极,如歌如梦,如蜜如露!
那仙女还有一朵黑紫色的花朵,花朵的一片花瓣上还有一个粉色的光斑,是水蜜桃和桃花的颜色。
花朵种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小生灵们不懂。那是一块溪流夹岸的花丛。花丛里有很多岩石和茫茫迷雾。那朵黑紫色的看起来很孤独的花就被种在一团星星土里——
唔,就是星星土。那团土将星星揉碎了团成一团,又长出了些青草,绿油油的青草开了五颜六色的花,
不过星星与绿河的核心里,还有月亮呢。
唔。其实就是那一朵丑丑的花咯。丑丑的花心脏好像裂开了一道缝隙,贴着脸往里窥看,什么也看不清,都是黑雾。
那个漂亮的阿尔卑斯山仙女总是坐在草地上发呆,看着又悲又美的天空。
她好像也有些难过。
不过,难过——之外呢?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了。她看起来是透明的,只有一种透明的忧伤,还有阳光与月亮、橘黄与亮紫从她透明的躯体里透过。
她也总是看着那朵丑丑的花发呆。
那种怪异的情绪它们看不清...又是难过吗?好像恰恰没有难过。寒冷、寂静、空旷...和孤独。
爱不见了。
“她不爱它。”它们想。
“唔。瞧。她看我们的眼睛里都有爱的气味呢。”
“可看它却没有。”
“真奇怪。”
“可她的心脏却好像要脱落了。”
“她真美。”
“如果她也爱它呢?”
“唔。她的影子好像在动。”
它的心绪似梦非梦,像变幻无常的云朵,捏成这一团那一团的离奇的形状,可美丽的仙女听见了似的,在那么多那么多可爱的小花里,漂亮的眼睛盯住了它。
唔,作为小花的它心动了。
不过...它突然想到了阿尔卑斯山流传的诡秘传说...精灵女王(唔。它们对这个仙女的称呼可多了。它们还偷偷知道了她的名字呢。)可以听见万物的心灵与心音!
她好像笑了一下。
唔,可爱。
那一天,阿尔卑斯山还是粉色的,它们在沉睡呢,一个重重的东西倒了下来,特别特别热,像块太阳似的,把它们的身体烧焦了。
唔,好痛。
绿雪兔和那个热热的东西说话了:
热热的摇摇晃晃的午夜:“还是不行吗?”
绿雪兔垂着眼眸,看起来有些放空:“嗯。”
午夜看了一眼那朵丑丑又美丽的紫黑花,晕乎乎,又困了:“要不杀了它吧。”
吕雪途本想微微一笑,可苍白的脸却脱离了,一种无可奈何的痛苦神情被剥开:
她有点痛恨林羡。
苍白的月亮腕骨上,清香的茉莉花环裹住了一枚月亮。它们都为吃掉对方而微微发抖。
为什么她的身体上全是他的痕迹...就连心灵也不愿放过?
不能把那种痛恨剥开...
造一个林羡要一株地狱之花加一枚月亮。一株地狱之花,一枚月亮,再加一个梦。一个吕雪途的梦。这个梦要纯洁又美丽,又要完整,十分完整,像一个太阳一样完整。月亮必须要像太阳一样完整。一株地狱之花,一枚月亮,一个吕雪途的梦,再加一个午夜的瞳孔。要是魔法少,光靠梦也行。
造一个吕雪途呢?
一个完整的、十分完整的、像一个太阳一样完整的吕雪途呢?
每一个影子都在自己寻找往事。她们阴郁地张大黑洞洞的眼睛,双臂无力下垂,像折断了。她们的面孔蒙上一层灰蒙蒙的惊恐面纱。
她们想要复活。
她们要被吸收。
她们要被吸收。
她们要被吸收。
吕雪途曾试过无数次。可失败了。
就像凤凰树的天空中,那鱼中少女光滑明亮的肌肤突然再次泛起诡异鳞片,原本已经完全沉进去的鱼突然复活,张牙舞爪地挣扎。
她失败了。
可该如何爱?
可该如何爱?
“要鱼儿们融为一体可不容易。”
“对于鱼中少女来说,鱼儿可不仅仅只是碎片。”
“怎样才能做到呢?”
“一切言或不言的真理,都藏在这‘爱字中!”
都藏在这“爱”字中......
午夜静静地看着她,就像命运的凝视浮现。
他的面孔沐浴在金色晚霞中,如同被魔法重重包围,至今为止吕雪途在那张面孔上看见过的一切此时都浮现...
他是谁?
聚集在那张面孔上的灵魂,是谁?
她在林羡梦中看见的现实,此时,在她眼前无声落定栖息,一张与火焰对立的水的面孔——出现了。
神灯,蓝色水珠的耳坠,藏起来的重瞳,对火焰过敏,很漫长很漫长的睡眠...这里是他的梦境...他的睡眠的世界才是真实...
“嘘。”午夜突然笑了一下,他的指尖抵住嘴唇。“神灯呢?”
吕雪途顿了一下,“神灯?”
午夜于是眯起眼睛,“神灯?”
一棵向着太阳倾倒的树,粉色的花和粉色的雪、白色的雪,吕雪途站在阴冷的树荫下,粉花向下、向上坠落,“唔。我可以给你。”
吕雪途天真无邪地微笑着看着他,“不过,告诉我一个秘密。”
那团星星土上的地狱之花越长越大了,却没有地狱中咸咸的血液和死亡的骨髓吃。只能吃下星星和青草的身体。
午夜没有说话,他站在晚霞下,只笑了一下,金桔色的卷发与他的面孔一同金光闪闪。他有酒窝,可笑起来却没有那么甜。
“你属于这里吗?”吕雪途很浅地歪了歪头。
午夜的瞳孔靡丽,倾泻焰光。他只是重复她的话:“我属于这里吗?”
“对,我的确不属于这里。”
“林羡这个臭恋爱脑...”他笑着,“这是最后一点时间了。”
吕雪途沉吟了一会儿,隐秘的忧伤活跃行进,一会儿是液体,一会儿又变成了风:“可我...”
“我找不到...”
“亲爱的,你对自己一无所知。”
午夜望着她,“你认为,她们在看着你的时候,在想什么?”
“是想要活,还是想要死?”
“你要彻底遗忘她们?还是彻底找到她们?”
“你是想拯救她?还是杀了她?”
午夜站在粉树边烂漫的鸢尾花里,他漫不经心地将自己像一件衣服一样铺平在清香弥漫的气息中,看着天空金色的晚霞,开口道:“她们可比你更看得清你自己。不要试图欺骗她们。”
吕雪途的脸色红了一会儿,又变得无比苍白。
“融合。”
“重要的就是融合。”
“是忘掉自我的融合。”
“‘我’无渴慕,无欲望,无观点,无悲无喜。只有一种通达一切的爱。”
“这种爱能将万物融合为圆润饱满的一。”
“你恰恰应该忘掉一切。”
吕雪途快疯了,痛苦的每一分钟都那么微妙,一种阴冷的预感像蜘蛛网一样悄悄往上爬:“可我难道应该忘掉自己?”
午夜却只是说:
“不。是那些虚假的吕雪途。”
“她们是核心的周围部分。”
“而核心却是你想忘掉也忘不掉的。”
他的目光定格在梦中的一点,他的面庞因而显得温和:
“她就在你的体内。被内脏、被躯体包裹,纯净无瑕,像宇宙一样完全纯粹。”
“她不会开口说话。”
“如果她掉入了语言,那么她已经沾上了灰尘。”
吕雪途感觉自己正在睁着眼睛沉睡,这一切如此梦幻,她觉得可怖,她觉得心颤抖,是谁在颤抖?是谁在恐惧?如果要杀了她,就要杀了自己...
还是剔除掉灰尘?
可我的肌肤无论如何也要沾上灰尘。
...无论如何也要。
吕雪途的瞳孔缓慢地沉寂,她张开了唇:
“宇宙并不畏惧灰尘。它也从未因灰尘显得肮脏。”
午夜似乎顿了一下,他漫不经心的目光弥漫出什么,饶有兴趣地凝视着她:
“我从没有说过灰尘是肮脏的,对吗?”
“也没有说过,肮脏需要剔除。”
犹如被闪电击中。
“不过现在看来,”午夜轻挑了一下眉梢,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有些东西还是需要剔除了,吕雪途。”
......
......
“...笑颜。”
“相信爱吧...”
施笑颜冷笑了一下,“爱?”
“谁对我的爱?我自己吗?”
“可她在我的囚禁下,永远也无法逃出去。”
“我也是凶手。”她的话语饱含怪异的深意:
“我也是刑罚的一部分。”
......
吴星落从施笑颜的家里离开了。她的面庞的忧伤却只是淡淡的一瞬间的事。她微笑着,却已没有人能看透她。
她坐上了梦幻的彩色蝴蝶。
......
“她在我的囚禁下,永远也无法逃出来。”
“我也是凶手。”
“我也是刑罚的一部分。”
......
思绪被掐断了。
吴星落从蝴蝶上走了下来,她站在这个崭新的星球里,以一种持续的不安与惊喜观察着。
蓝色大海一般的瞳孔倒映着巨大的天空,蜿蜒紫径的尽头,一片黑色的森林之上,以太阳为核心绽开了万千色彩,像闪电一样闪耀,持久地闪耀,这个世界正在自由地张牙舞爪。吴星落的裙摆与蓝发在轻风中飞舞,她的白色发带像一张画纸一样铺开,将画笔之外的颜色涂抹下来。
一个穿着红色和服的金发女人在巨大的天空下舞动,裙摆却束住脚,她屈膝,长袖轻拂,一柄犀利长剑劈出,直刺苍穹,闪烁艳光,顾盼生辉,高贵典雅,轻盈又充满力量。
她的脚尖与剑尖一同旋转,纤足绑花鞋,纯美闪光,秀丽坚韧,双臂举过头顶,转圈飞旋,红衣残影,尾裙摆地。
她美得不可思议。
吴星落似乎看得出神。她的目光长久沉寂于她的红衣上,看她悸动的胸脯,看她的红衣气喘吁吁。
在那柄长剑将要划破肌肤为天空染上最后的色彩时,吴星落微笑了,一片蓝色幻蝶淋漓飞出,舔舐红衣女人的长剑与金色睫毛。
她停下了。
吴星落缓慢向她走近,“是你吗?”
她以持续的不安与惊喜观察着。
是你吗...?
是你吗...?
宇宙之外的宇宙,星球之外的星球...
吴星落的指尖好红,像染了血一样...
狰狞的兽头压在红衣上,她的面孔庄严而肃寂,蓝色幻蝶栖息,她的长剑缓缓下落,她以诡秘的公正站立着,像一位战士,像一位执正义之剑的正义之士。
这崭新的星球中唯一的古老生灵啊,她绣唇轻启:
“宇宙生生不息。”
宇宙生生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