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可是……我不能就这样待着……”
莎蒂垂头丧气地对安东说道。
莎蒂出现在这里，意味着她违反了安东让她在下面等待的命令。
但安东摇了摇头。
“不，你不需要道歉。”
当然，下方战斗的声音肯定也传到了莎蒂耳中。
这道围墙虽然能阻挡丧尸，却挡不住声音。
因此，即使不让莎蒂亲眼看到这场惨烈的战斗，也没有什么意义。
让她躲在建筑里只会增加她的不安。
所以安东没有阻止慢慢靠近的莎蒂。
“……”
站在安东身边的莎蒂静静地注视着围墙下那场残酷的战斗。
她一时之间什么也没说。
但很快，莎蒂的眼睛就变得湿润起来。
安东顺着莎蒂的目光看去。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之前未曾注意到的东西。
在那些拼命抵挡丧尸的人群中，有一个他认识的面孔。
“那是……”
那是安杰洛。
几天前，这个男人为了感谢安东一行人而给了他们饼干，现在他就在那里。
而且，在安杰洛身后还可以看到他的弟弟马克西姆的身影。
与莎蒂年纪相仿的男孩只是捂着耳朵躲在哥哥背后，无能为力。
“怎么办呢？”
莎蒂问道。
但对此，安东无言以对。
因为答案就是什么都不做。
为了安东一行人的安全，仅仅守住这道围墙已经足够了。
有联盟的哨兵和安东在这里，即便大量丧尸甚至是强大的变异体来袭，也能成功阻挡。
但是，要在这时出手帮助这些旧货商，无疑是巨大的冒险。
不知道需要投入多少资源，即便倾尽所有也不能保证胜利。
更重要的是，即便救了这些人，也无法得到相应的回报。
这不是委托，也不是任何契约性的任务。
“下去吧。”
于是安东这样说道。
听到让她退下的命令，莎蒂这次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服从，而是反问了一句：“为什么？”
莎蒂看着安东。
她的目光随后转向站在围墙上的联盟哨兵们。
莎蒂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些人只是袖手旁观。
但这里的每个人，都不是恶人。
没有人希望这些旧货商死去。
每个人都想立刻下去拯救他们。
然而，这样的行为是过度自信的表现。
这种无知的自信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
在过去三年里幸存下来的人，没有一个不明白这一点。
只有这个纯真的孩子还未能理解。
“这样做……是对的吗？”
接着，莎蒂这么问道。
安东原本想要用冷酷的理由来解释，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尽管这是无奈之举，但这并不正确。
至少对于这个孩子来说，他不能这样回答。
正当安东犹豫如何作答时，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曾经，有个女人在类似的场景下向他提出了相似的问题。
“……”
模糊的记忆重新浮现。
珍·露丝。
提出这个问题的女人有着这样一个名字。
但当时的她选择了傲慢，并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留下了一个即将变成丧尸的未婚夫在这个世界上。
如今，安东只能将这件事当作过去的一部分。
但在当时，他曾多次后悔自己的决定。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绝不会让同样的选择发生。
然而，现在的安东能更加客观地看待问题，他知道即便是她，如果有机会重来，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他所爱的珍就是这样的人。
“……”
短暂回忆过去的安东回到了现实。
围墙下的旧货商仍在生死搏斗。
眼前的小女孩眼中含着泪水。
一切都没有改变。
只是安东的眼神有所不同。
“……不是正确的。”
他仿佛叹气般地回答，然后将手中的步枪背到身后。
接着检查了一下装备。
全副武装。
因为他一开始就考虑到了战斗的可能性，从车上带了尽可能多的武器。
“留在这里。”
安东对莎蒂说。
但莎蒂抓住了安东的衣服。
她仿佛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摇了摇头。
“我也要去。”
“很危险。”
“是因为我说的话你才去的。让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太懦弱了。”
听了莎蒂的话，安东笑了。
即使是孩子，也不可能不知道下面正在发生的战斗有多么危险。
更不可能不感到害怕。
但即便如此，莎蒂依然对自己的话负责，没有逃避，也没有用年龄小作为借口。
安东赞赏地看着莎蒂，点了点头。
“好吧。”
做了决定后，安东去找了哨兵指挥官。
并向他要求了一根绳索。
这类围墙通常会配备逃生用的绳索，以防万一。
如果下去的路被丧尸堵住，就需要用绳索来逃离封闭的围墙顶部。
但正因为如此，绳子只是一条单行道。
绳索特意做得比地面高出3到4米，防止有人从下面攀爬上来。
只能用来抓住并跳下去。
“你要下去？”
“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听了这话，指挥官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即使一个旧货商通过绳索下去，也不会给联盟带来损失。
毕竟绳索是可以回收再利用的。
虽然这对他来说是不必要的麻烦，但他还是亲自将绳索递给安东。
“谢谢。”
安东将固定在围墙上的绳索放了下去。
接着，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三枚手榴弹。
安东拔掉安全销，将它们扔向丧尸密集的桥面以及其后方。
不久，随着巨响，飞溅的碎片清除了成堆的丧尸，使得丧尸的攻势暂时出现了空档。
“什、什么情况？”
暂停射击的旧货商们抬头看向围墙上方。
站在围墙上的正是抱着莎蒂的安东。
一些旧货商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惊呆了。
紧接着，
“抓紧。”
安东随即纵身跃下围墙。
仅靠一只手握紧绳索，熟练地控制着下降速度。
尽管手套因摩擦生热而变得滚烫，但丧尸的皮肤感觉不到烧伤。
砰！
安东和怀中的莎蒂稳稳地落在了围墙下方的地面上。
周围的旧货商纷纷回头看向安东和莎蒂。
见到连小孩都带来了，一些人显得有些困惑。
其中也包括安杰洛，但他们没有时间开口。
“吼！”
紧接着，丧尸的嚎声再次响起，旧货商们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前方。
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只被叫做“行刑者”的变异体。
它用那只粗大的手臂举着一根铁柱，正猛冲过来。
“开火！”
旧货商开始射击。
安东也举起了步枪，莎蒂则拿起手枪加入了战斗。
混乱和枪声再次爆发。
“……”
一直躲在安杰洛身后捂着耳朵发抖的马克西姆此时看向了莎蒂。
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双手握着手枪，坚定地向丧尸射击。
这让马克西姆感到了羞愧。
自己害怕得什么都做不了，只是躲在哥哥的背后。
而那个叫莎蒂的女孩却在用自己的力量对抗着丧尸。
当子弹打完后，莎蒂迅速更换了弹夹。
她的动作相当熟练。
就像马克西姆尊敬的哥哥一样。
看着莎蒂，马克西姆的眼中不仅仅是惊讶，还有敬意。
* * *
在联盟基地内部的一个老旧工厂里，艾米莉和阿马拉在一起。
阿马拉的哭泣刚刚停止了一会儿。
但她仍然呆呆地望着丈夫的遗体。
“我们现在必须走了。”
不忍心看着阿马拉的艾米莉开口说道。
她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阿马拉缓缓抬起头。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话。
“……稍等一下，请稍等一会儿。”
阿马拉整理了放在椅子上的丈夫的遗物。
旧照片、一把手枪，还有一个钱包等。
收拾好遗物后，她盯着丈夫的手。
准确地说，是盯着他戴的婚戒。
“……”
但阿马拉终究没能取下戒指，只带着其他遗物站起身来。
“……我们走吧。”
“去哪儿？”
“你来的……围墙那里。”
阿马拉用悲伤的声音回答。
艾米莉点点头，像来时一样领着路。
这时，天边已经开始泛白。
艾米莉一边看着渐渐亮起的晨光，一边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要离开。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尽管虚弱，阿马拉的话中充满了决心。
与此同时，周围仍然不断传来枪声。
仿佛彻夜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艾米莉眯着眼睛继续前行。
就这样，她们回到了围墙处。
但安东和莎蒂已经不在他们安排等待的房间里。
艾米莉疑惑地皱了皱眉。
不过很快，她意识到他们的声音就在不远处。
“……怎么回事？”
他们的位置是在围墙外面。
聚集在那里的旧货商中间，安东和莎蒂和他们混在一起。
这让艾米莉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不明白他们怎么会出现在围墙外面。
“他们去哪儿了？”
这时，阿马拉环顾房间后问道。
艾米莉小心翼翼地回答：“好像出去了……？”
听了这话，艾米莉和阿马拉走向通往围墙外侧的小门。
门依旧紧闭，周围还有哨兵把守。
可能是担心旧货商会试图破门而入。
“……开门吧。”
阿马拉对哨兵说道。
经过一番简短的争论后，哨兵并没有阻止她们离开联盟。
门开了，阿马拉和艾米莉走出围墙。
“这是怎么回事……？”
艾米莉喃喃道。
呈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幕令人惊讶的景象。
昨晚聚集在此的旧货商们正在欢呼。
其中一些人因疲惫而靠在围墙上睡着了，但大多数看起来都平安无恙。
而通向市中心桥梁的状况却糟糕透顶。
到处都是破损和坍塌，最引人注目的是覆盖在上面的无数尸体。
此外，还有不少变异体的尸体，证明了这里的战斗有多么激烈。
安东……被兴奋的旧货商们围在中间。
听他们的对话，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坏事。
相反，旧货商把他视为救命恩人，而安东正在给他们抽血。
“等一下。”
艾米莉拨开人群走向安东。
发现艾米莉的安东和莎蒂朝她走来。
莎蒂扑进了艾米莉怀里，安东则对艾米莉说：“回来了啊。”
“是啊，回来了。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一些事情。”
安东平静地说。
但艾米莉看得出来，这件事显然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完的。
于是她示意安东看向围墙的另一边。
意思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详谈。
安东点了点头，他们离开了围墙，前往安静的会议中心。
* * *
在丧尸撤退后的城市会议中心内，安东一行人和阿马拉互相分享了昨晚的发生的事。
“……我为你丈夫的事感到遗憾。”
听完阿马拉的故事，安东这样说道。
阿马拉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在尴尬的沉默中，艾米莉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离开。马上。”
安东理所当然地回答。
虽然丧尸的攻势暂时停止了，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卷土重来。
因此，安东打算尽快离开舒里夫波特。
“我觉得这也是最好的选择，莎蒂，你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
听说要离开联盟，莎蒂也轻松地同意了。
和上次离开韦恩堡不同，这一次她没有任何不舍。
安东转过头看着阿马拉。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同行。”
既然知道阿马拉也要离开，他便提出了这个建议。
但阿马拉摇了摇头。
“还不行。我还有些……未完成的事。”
安东理解地点了点头。
大概是为了她的丈夫。
她还需要处理他的遗体。
“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好的。谢谢你们所有人。”
阿马拉低头致谢。
安东一行人与她告别后，返回了停在会议中心附近的车辆。
幸运的是，昨晚停放的面包车完好无损，里面的物资也安然无恙。
安东整理着车内的物资，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不久前的战斗中，他们几乎是毫无报酬地执行了一项非委托的任务。
并几乎耗尽了所有的战略物资。
现在剩下的只有几发子弹。
想到这里，安东关上了后备箱。
这时，
“嘿！等等！”
有人朝着他们的车跑来。
那是安杰洛和他的弟弟马克西姆。
“你们现在就要走吗？”
面对安杰洛的问题，安东点了点头。
于是安杰洛立刻说道：“怎么能就这样走了！是你救了我们大家的命。你应该接受我们的报答再走。”
“刚才收集的血液已经足够了。”
安东平淡地说。
昨晚为了生存，他们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子弹。
对他们来说，能够提供的东西也很有限。
更何况，这次行动并不是为了报酬，所以安东并没有提出更多的要求。
听了这话，安杰洛挠了挠后脑勺。
“嗯……你说得没错。不过，这点东西请你收下。”
安杰洛递出了一个长长的东西。
那是一把斧头。
不仅斧刃，连手柄都是金属制成的。
“昨天你的撬棍坏了。这是联盟制造的，质量不错。专为对付丧尸设计的。”
正如安杰洛所说，昨天使用的撬棍确实在战斗中损坏了。
他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拿出了这把武器。
安东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接过了斧头。
“好的。谢谢你。”
“还有马克西姆也有东西给你。”
安杰洛的话音刚落，藏在他身后的男孩小心地走上前来。
马克西姆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莎蒂。
里面装着饼干。
似乎是联盟内战前购买的。
“谢谢。”
莎蒂笑着接过。
马克西姆红着脸点了点头。
这时，从联盟基地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破坏了温馨气氛的噪音让安杰洛皱起了眉头。
“那我们走了。”
“保重。”
安东一行人上了车。
“祝你们一路平安。”
他们向对方告别，车子随即启动。
坐在后座的莎蒂静静地望着逐渐消失的安杰洛兄弟和联盟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