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人的当口,甄容宣布休堂。
门外的看客声音大了起来。
“这个福伯命真大,也藏得深,竟然躲在汝南王府,想伺机报仇。”
“镇国夫人当时还是汝南王妃,只怕是她发现端倪,先一步救人。”
“没错,没错,夫人心善,最见不得人受冤。”
一时间,镇国夫人的呼声又高了。
崔瑜无比郁闷。
自己倒霉,喝凉水也瘆牙,而母妃却连面都不露,什么事也没做,就赢得众人的赞赏。
当真不公平!
没过多久,传唤的人到堂。
崔琦穿着官服急匆匆赶到的时候,汝南王已经到了。
他“噗噗噗”的想说话,口水流了满地,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崔琦瞥他一眼,掩下眼底的厌恶后,飞快地向甄容行礼。
“大人,急召下官来,所为何事?”
甄容转告了崔瑜的话,崔琦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崔瑜被那道眼风扫过,就像被剑锋划过般,心猛地一紧。
何时这个文曲星弟弟竟有了如此凌厉的眼神?
可下一秒,他倏然醒悟,双眸大睁,崔琦几不可察地冲他点了点头。
崔琦与崔瑜暗地里交流了眼神后,立刻转向甄容,恭敬地抱拳一礼。
“大人,此事下官不甚清楚。当日,下官的确答应父王,替他护送人去北疆。但衙门临时有事,只能让大哥走一趟。”
接着,两人异口同声地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一切都是汝南王的安排。
甄容冷冷一笑。
多好的儿子啊,大难来临,丢出老父亲保命,难怪镇国夫人一个都不要了。
福伯眼看这两人都推脱责任,气得冲上去想打人。
“我看到的,回程马车里那个人就是白逐浪,我看到他的侧脸,化成灰我都认得。
你们一个都跑不掉,汝南王府没一个好东西,你们全都有份,全都不做人事。”
福伯的手还没沾上崔琦的官服,便被他侧身躲过。
福伯一个不防,整个人跌了出去,瘫坐在地上哀嚎。
黑人羽脸色变了变,想上前维护,又怕扰乱公堂,反被甄容责怪,迁怒于福伯。
好在边上有位衙役伸手将福伯搀扶了起来。
黑人羽这才松了口气。
崔瑜则借机事情的始末告诉崔琦。
崔琦终于弄明白前因后果,递给崔瑜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便冷冷地指着福伯反驳。
“大人,福伯的指认,只是猜测而已!他并没有见到我大哥杀人,凭什么说此事与汝南王府有关?”
崔瑜的眸子亮了起来。
没错,正是如此,到底是文曲星二弟,看问题就是透彻。
众人听到崔琦的话,顿时回过神来。
“原来福伯也只是猜测而已,仅凭一个侧脸,怎么能认定马车里的人不是白仲康,而是白逐浪?”
“嘘,别说话!兴许黑掌柜还有杀手锏没有扔出来。”
众人屏息等着。
黑人羽冷着脸沉默不语。
崔琦再度开口。
“大人,此事漏洞百出,只怕是黑人羽存心抹黑。试想,白仲康与白逐浪分明是两个人,虽然白家嫡支被贬被流放,但旁支还有不少人在,他们岂会认不出白仲康?白逐浪哪那么容易李代桃僵?”
“没错!没错!到底是探花郎,看问题就是深入。两个不同的人,哪怕长得再像,亲近之人也能辨出真伪。”
“这话在理!黑掌柜必须扔出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否则说白仲康是白逐浪,只怕是他胡言乱语。”
“这便是你们非得除掉我和我娘的道理。只要我和我娘在,白逐浪根本代替不了我爹,肯定一眼就被我们识破。”
黑人羽沉着脸看着崔琦,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崔琦淡然一笑,不作回答。
众人议论声传入公堂,甄容手中惊堂木再度敲响。
“安静!”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甄容看向黑人羽。
“原告可还有人证、物证。”
黑人羽沉着看着崔琦。
“回禀大人,白家有一门秘术,换脸术。”
此言一出,白仲康身子猛然一抖,刚想抬头,不知想到什么,拼命压低微微抬起的头。
脑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角度,看得人瘆得慌。
崔瑜、崔琦都怔了怔。
若白家有这样的技术,岂不是想换谁就能换谁,连先帝都能被他们换了,白家老家主怎么会被砍头,整个嫡支也不可能被流放。
“大人,白家祖上曾娶过一位苗疆圣女,此术便由其带入白家,还有不少其他不外传的技术。
因此,白家这么多年来,才能牢牢稳住太医院院首之职。
只不过这门换脸术,是有条件的。必须是血亲之人,长相相近,方可更替。”
白仲康压低头,闭上眼,极力掩藏心底的焦灼。
这个白光翰,难道忘了自己也是白家人?
白家毁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大人,草民也是白家人。因为是旁支,无法习得嫡支之术,但对于秘术还是略有耳闻。”
众人恍然。
他们都忘记了黑人羽就是白光翰的事。
这么一想,倒说得通了。
“白仲康,你怎么说?”
“大人,这门技术的确有,但这门技术向来一脉相承,我父……我府家主被判秋后问斩,是否传下医术,我如何得知?只不过,白家从此再无人使用这门医术,更不知道从何学起。”
白仲康恭敬地禀报。
主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
局面顿时陷入僵局。
眼见案情峰回路转,可一眨眼再次走进死胡同。
甄容也很无奈,明明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案件,一个平民替了另一个平民,根本无伤国本,可皇上偏要他好生审理。
他的头也疼了起来。
这多年前的一件事,要人证没人证,要物证没物证,怎么审?
审到什么程序算是审好了?
仅凭一个福伯,别说王府,就是白仲康都按不实啊!
他面上平静,实则急上了火。
汝南王此刻安静了下来,他听到审理过程,心中明白在崔琦的一番巧舌下,此案怕是永不见天日了。
黑人羽急了。
眼看多年谋划,竟然在崔琦的巧舌如簧下,很有可能功亏一篑,不免焦躁。
“大人,白家肯定有这技术,并未失传,只要您下令搜索白家,定能找到相关书籍。”
甄容脸色不太好看。
以为他是昏官啊,哪有还有未实便下令抄家的?
这和土匪有什么两样?
黑人羽兴许也觉得自己失言了,抿了抿唇强行压制烦躁的心绪,没再说话。
崔琦、崔瑜再度抱拳一礼。
“大人,我等是否可以告退?”
甄容沉吟。
既然没有人证、物证,他自然不能再强留崔氏二兄弟,毕竟他们都是官身,万一弄不好,清流的口水都会将自己淹了。
正当他准备首肯时,一道铿锵的声音响起。
“府尹大人且慢!”
众人诧异地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看清来人后,有人激动和兴奋,有人恐惧到极点。
个个脸上表情不同。
宋谨央一身深紫色袍服,腰间系一根同色系镶金腰带,头上一顶金冠,拄着龙头拐,步履坚定地走了进来。
崔承见了她激动地颤抖起来。
甄容见状立刻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
“镇国夫人安好,恕下官不便下堂相迎。”
“甄大人不必客气,请继续审案子。事关我前夫一家,涉及与我断亲的儿子,我前来关怀一番,还望大人允准。”
甄容客套一番后,命人搬来一把椅子,请宋谨央安坐堂上。
宋谨央坐下后,目光炯炯地环视四周,当她的目光与白仲康相交时,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瞬间惊出白仲康一身冷汗。
“白逐浪,你看,谁来了?”
白仲康猛地回过头去,一见来人,瞬间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