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香楼的上等雅间
谢琛和谢珩兄弟二人到的时候,里头已经是笑声连片。
除却本家兄弟的谢璟、谢瑞,另还有旁系几房,兄弟中有谢琪、谢瑑、谢珵,侄子们里有谢明、谢晓、谢晔等。
乌压压一屋子,兄弟子侄,围着雕花圆木桌,坐了个满满登登。
越是世家旁支多的大族,这辈分论起来越是能让人哭笑不得。
明明比对方年长,却得尊称对方一声“叔叔”;明明相差无几的岁数,却能悬殊着一个辈分。
也难怪民间有摇篮里的爷爷、拄拐的孙子一说。
……
众人都先是向谢珩敬酒,贺他得授官、执笏板。
第一杯酒罢,众人落座,一面吃席换盏,一面有说有笑。
几杯酒下肚,有几个人心思就不老实,说光是喝酒没趣,想叫几个乐姬弹唱。
这乐姬弹唱,是额外的价钱;所以一有人提出来,其他人也纷纷看向今日做东的谢珩。
既是请客,若是客人不尽兴,岂不显得主人小气。
谢珩点头就同意,随即让安顺去安排。
不多时,几个手捧琵琶胡琴箫笛的年轻曼妙美人就莲步进了雅间,于众人对面坐下开始弹唱。
谢家本家的几个兄弟还好,都是听曲凑趣儿,那乐姬虽然一个个都如花似玉,却谢琛谢璟几个人却一下也没有看乐姬的脸;
而偏房的那些子侄,却已有看着乐姬饧了眼的。
但顾着有正经兄弟长辈在,都只得先故作镇定强忍着。
谢珩素来最不喜饮酒,不屑一滩烂泥、理智全失的醉状,今日是他的喜事,按说该痛饮一番,但谢珩依旧克己复礼。
“明日还要去岳家拜会,若是沾了酒气不散,没得失礼。”
再混账纨绔的子弟,也不敢置喙崔公,便只得罢了,谢珩不喝,他们自顾自的吃菜喝酒。
今日的菜席,也是将酒楼的招牌全上了拨霞供,烤全羊,獐狍鹿肉,鲈鱼闸蟹,天上飞的、海里游的,竟是无一不有。
众人吃了香甜,也喝得痛快。
待席散,除了谢琛和谢珩,其他人都有了醉意。
好在都随身带着伺候的小厮,倒也不妨事,带回家睡一宿就好了。
谢璟和谢瑞兄弟也上了一辆马车,谢琛仍和谢珩同乘。
谢琛一身的酒气,谢珩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之情。
谢琛好笑道:“这算什么?待你进了官场,这等应酬多着呢,不喝都不行。”
谢珩:“总有法子不喝。”
谢琛就意味深长一笑:“除非是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谢珩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
谢琛也倦了,靠着车厢,径自闭目养神。
回到畅心堂的时候,谢珩先在前院沐浴,洗去一身的酒气。
本想收拾好再去后院,今日又是进宫又是应酬,他们夫妻都没有说上几句话。
但安顺递来换洗的衣裳,又说道:“三爷,后院夫人那已经熄灯歇下了,您今晚歇在哪?”
谢珩擦洗的动作一顿。
她已经睡了?
大晚上的,自己男人在外头吃酒,她一个人居然能睡得着?
难道都不紧张、不怕他在外眠花卧柳吗?
鬼使神差的,谢珩耳边忽然响起谢琛的那句“不管你可不见得是好事,那是她心里没你”。
这一夜,谢珩一个人宿在了前院。
难得有些失眠。
……
乔乔一夜无梦,睡得踏实又香甜。
睡得饱,早起心情也就好,更衣时,乔乔走到衣橱前,挑了件石榴红出风毛直领对襟褙子,内里一件丹红色袄裙。
秋荷一双巧手,梳了个随云髻,鬓发间插着一只硕大的赤金点翠步摇,一只抱头珍珠簪,两支海棠攒金对钗,当真是满头珠翠、浑身的珠光宝气。
若是换个人,也许真压不住这样的贵气。
直到吃早饭的时候,谢珩才从前院过来,一进饭厅,他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房中艳丽得像朵花儿一样的女人。
看到他来,花儿立刻笑得摇曳起来,“怎么这么久才来?”
她说话的语气自然又随意,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乔乔没察觉到谢珩的神色异样,只让丫鬟们摆饭。
谢珩因昨日谢琛的话,时下有些心不在焉,筷子动的很慢,而余光里清晰地看到,对面的小女人吃相香甜。
她似乎极是喜欢那道蟹粉小笼汤包,用筷子夹起放在勺上,先在包子皮上咬破一个小口,吸吮着喝掉里头的汤汁,再从桌上的调料碟中浇一勺姜醋在包子上,随之将其径直送入口中。
那汤包做得精致小巧,即便是姑娘家,一口一个,也不影响雅观。
只乔乔一个包子在口中,不觉撑得两颊鼓鼓,加之其眉眼沉醉享受,活像是一只得到了想要的食物、吃得不亦乐乎的小仓鼠。
如果谢珩能看到桌子底下的情景的话,他甚至能看到对方满足的小腿都在轻晃。
就这么看了几眼,谢珩心间的积郁不觉散了许多。
果真是三岁看大五岁看老;
小时候都贪吃,长大了如何能免。
他望着对面一口气干掉半笼汤包的妻子,心里忍不住想到。
乔乔一开始以为是错觉,没怎么在意,可她渐渐发现好像不是错觉,那男人真的在看她。
不是,吃饭有什么好看的?
两人忽然就对上了眼神,气氛有点怪怪的。
乔乔咽下口中的粥米,“你总看我做什么?”
谢珩就掀眼瞧过来,“你不看我,如何知道我看你?”
乔乔被这强大的逻辑惊住了,想了想,问道:“有事和我说?”
谢珩没忍住道:“你就没有话要和我说?”
乔乔脑子有点晕,“你到底什么意思?”
谢珩放下筷子,清冷的眼就落在了她身上,“昨晚,我和大哥他们一起在外吃酒,你不想问一问吗?”
乔乔刚要说有什么可问的,但一看这男人的脸色不对。
便知这句到了嘴边的话不是他想听的。
略一琢磨,乔乔大概明白了。
这别扭的男人,是想她关心他两句吧?
行,配合他一下又何妨。
她抿唇笑了笑,“自然是想问的,但食不言寝不语,总不能在吃饭的时候问吧?”
谢珩眼眸微眯,“你以前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吗?”
乔乔:……
这是嫌她以前吃饭的时候话太多?
软姑娘也是有脾气的。
她轻轻哼道:“合着你一直嫌我呢?成!那我以后都不说了。”
谢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