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许静婉已经换好衣裙,她正抱着雪狐窝在摇椅里,蝉衣找来了兔毛披风,搭在屏风上,等墨白来接小姐时给她披上。
“小姐,先喝碗姜茶,省得一会出去太冷。”蝉衣把新熬好的姜汤放在案几上,道。
许静婉一下一下抚着雪狐的毛,没有动。
不知为何,这段时间雪狐特别黏她。特别是到了晚上,卧在她腿上就撵不下去,就像知道了它原主子受伤了,跟着忧心一样。许静婉决定今晚带它去看沈湛。
“小姐,您再不喝姜茶,就凉了。夫人说,外面寒气重,若凉着以后会影响子嗣。”蝉衣调皮道。
她不知道晚膳前,夫人都和小姐说了什么。小姐回来后就一直心事重重,让她看着心里难受。
许静婉无奈的看了蝉衣一眼,道:“行啦。现在什么话都敢说啦。拿来吧。”
蝉衣把姜茶递上,笑道:“奴婢在里面放了红糖,不辣的。”
许静婉一口气喝完,把碗递给蝉衣道:“这回行了吧,小管家婆。”
蝉衣笑着递上漱口水,道:“行啦。小姐您可不能嫌弃我,我可要赖在你身边一辈子的。”接过漱口杯,蝉衣又去给小姐取暖手炉。
许静婉看着风风火火的蝉衣,心情颇为沉重的笑笑。
上一世除了阿和,蝉衣是陪伴她走到最后的人,也是跟着她吃苦最多的人。
今生,她决计护她周全。可是刚刚母亲来传的话,让她心情实在无法平静,有担忧,更有仇恨。她怕自己一不小心,让那个疯子得了机会,伤到她的家人。
前世他杀了自己家人,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爱”,因为他用权势轻易就得到她,所以还保持着虚伪的嘴脸。
而今他无法轻易得到,就暴露了本性,拿她的家人威胁她。呵,上一世他不是也留下阿和,同样威胁她嘛。
此刻,他和父亲说的那句威胁的话,仿佛把她前世今生的仇恨叠加在一起,彻底点燃了她心中的怒火——她想把他撕碎,再一把火烧得灰飞烟灭。
许静婉放下思绪,她架起雪狐的前肢,让它和自己脸对脸,笑道:“想不想他?你是不是也担心他?马上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的确,她现在有担忧,有无尽的恨意,唯独没有了恐惧。因为她有了一个强大的盟友,且还是一个愿意用生命保护她的盟友。
她用脸贴了贴雪狐的鼻尖,轻声道:“我们一定会胜的,对吧?我们一定会把他们都送进地狱!”
将军府。
“阿湛,看看谁来看你了?”许静婉一进室内就笑着问道。
“呵,你把它带来了。”沈湛笑着接过雪狐,抚着它雪白的毛发:“还是个有良心的,没忘了我。”
雪狐此时舒服的窝在他怀里,半眯着眼睛,一副无比享受的样子。
许静婉看着却不高兴了,虚点了下雪狐的额头,道:“你个没良心的,还喜新厌旧。白疼你这么久了。”
沈湛一把抓住拂过的衣袖,轻声笑道:“婉婉,我不喜新厌旧,你疼我就好。”
许静婉一下红了脸,小声嗔道:“去你的。胡说什么呢。快放下它,该施针了。”
这人突然间怎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许静婉将针都扎好了,用袖子拭着头上的薄汗,道:“阿湛,你感觉怎样?”
“很好。”沈湛目光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轻启薄唇道。
这个美丽聪明坚韧勇敢的姑娘,再过不久就是他的妻了。他心中仿佛藏着一个精灵,兴奋的一跃一跃的要跳出来。
许静婉活动着手指,泱泱道:“阿湛,今日二皇子见了我父亲。他威胁我父亲……”语气中满是告状的意味。
“哦?他还真是不知死活。婉婉说吧,你想怎样?”沈湛淡淡道。他很享受婉婉这寻求庇护的样子。
“他还说,我可以不嫁。但是我若嫁人,无论是谁,他都会让我家喜事丧事一起办。”她捻了捻沈湛手臂上的针:“你说,我谋到一个中意的夫君多不易啊,哪里能被他吓住呢。”
沈湛一直努力压着心中的戾气。
在听到她后面的话时,突然就笑了:“婉婉放心。他不会得逞的,我定会是你的夫君。”
“嗯,我知道。但是,他就是个疯子,我们最好不去刺激他。我想,要么我们的事向后推推……”
“不可能!”沈湛斩钉截铁道。因为激动胸口剧烈起伏,身上的针都跟着颤动:“他休想。”
“阿湛,平静,平静。正在行针呢,你不能动怒。”许静婉被吓了一跳。
沈湛平复了气息,才继续道:“婉婉,本想给你个惊喜的。如今为了让大家安心,还是和你说了吧。前日,祖父已经进宫求了陛下,为我们赐婚。”
许静婉愣住了:“为我们赐婚?陛下同意了?”
沈湛微笑道:“嗯。我一直昏迷不醒,于是,祖父求陛下为我赐婚冲喜。陛下怜悯沈家人丁单薄,同意了赐婚。
可是,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我这将死之人呢?接下来,陛下必定会采取惠妃娘娘的提议,选中你的。她会说我是因救你而中毒,你当是最佳人选。”
许静婉慢慢绽开一个笑脸,一对梨涡无比可爱:“是呀,我家愿意啊。事实嘛,也只有我来冲喜,你才能醒。惠妃娘娘英明!陛下英明!这下看他怎么办。有胆子他找陛下谈谈啊。”
许静婉满脸的得意,还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沈湛下意识抬手去摸许静婉的脸。吓得许静婉一把按住,嗔道:“你疯啦?正施针呢,你想再扎一遍吗?”
“……我忘了。”沈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还不是怨你,笑得那么好看干什么。”
许静婉瞬间红了脸:“威武的大将军,什么时候学会油嘴滑舌了?”
不知道这个昔日的冷面将军,怎么能做到张嘴就是情话。
“这个哪里需要学?不会说那是因为心里没有,心里有了自然就说出来了,就像吃饭一样,饿了就会吃了,也不需要学。所以会有‘食色性也’的说法。”
许静婉瞪了他一眼,道:“快别说了,墨白他们还在外面呢。”她连忙转移话题道:“圣旨大约几日能下来?”
“应该就这两日。毕竟冲喜要抓紧。”沈湛又道:“婉婉,你有没有这样的药,吃了仿佛下一刻就会死掉一样?”
许静婉沉默好一会,道“想给谁看?给陛下吗?”
“……嗯,还有那两个人。”沈湛眼神闪了闪,道。
“用药太伤身体,还是给你施针吧。就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
沈湛闻言眼神一亮:“那就要劳烦婉婉了。宣旨应该先到这里,然后去许府。”
许静婉抿了抿唇,道:“那我走之前给你施针。他们一离开,你就让人去接我。现在是解毒期,封穴时间久了不利于解毒。”
“好。”沈湛一边看许静婉拔针,一边笑着应道。
翌日,将军府刚刚用过早膳,佟公公就来传旨了。
同来的还有二皇子、玲珑公主和秦院首。太子还在禁足,玲珑公主是皇后派来的,无非是想查探一下沈湛的情况。
秦太医先给沈湛号脉,又向刘太医询问了这两日的情况,摇头道:“心脉淤堵,气息太弱。先继续按方子用药,每日再多喂几次参汤。”
太医院的太医都这样,习惯于保守治疗。
玲珑公主看着静静躺着的沈湛,眼露不忍。
母妃说沈将军是大梁功臣,如今生命垂危,太子哥哥不能去探望,她是代表未来储君的,要多关心关心。
于是,公主道:“太医,真的没有别的法子吗?您再想想法子吧,一定要让沈将军醒来啊。”
“以他现在的情况,只能慢慢调治,不能用猛药。否则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秦太医叹息道。
二皇子瞥了一眼单纯的皇妹,掩住眼底的讽刺。
他向秦太医深深一揖,恳切道:“秦太医,沈将军是我大梁支柱,亦是功臣。还请您多多费心。我在这里代大梁百姓谢过您了。”
秦太医忙起身还礼:“二皇子万万不可。此乃老臣职责。”
“秦太医,依您看沈将军大约还要多久能醒来?”二皇子又状似担忧道。
秦太医闻言一顿,道:“……这个还不好说。不过现在看来,沈将军即便能醒来,也需要些时日。且醒来后也要养上很长一段时日。”
二皇子低垂眼眸,压住嘴角的笑意,状似遗憾的叹了口气。
秦太医语毕,又转向佟公公,道:“沈将军身体需要静养。还请公公宣读圣旨,我等也好早些离开。”
佟公公展开圣旨,只读了开头,二皇子就愣在了那里。
他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要褒奖沈湛的圣旨吗,怎么变成了赐婚冲喜了?赐婚对象竟然还是许静婉!
圣旨宣读完毕,众人都起身了,只有二皇子还孤零零的跪在前面……张霸连忙弯腰提醒了一句,二皇子猛然惊醒,慢慢站起身。
他拂了拂衣摆,又揉了揉膝盖,掩饰道:“父皇想得真周到。但愿沈将军能在大婚之前醒来。”
众人附和着,纷纷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