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接过了帕子,擦去眼角眼泪,嘶哑着开口:“太后娘娘,奴婢如何能来求?”
“奴婢的父亲犯了错,这是他该受的。”
“只他虽然宠妾灭妻,到底生养了奴婢一场。”
“太后娘娘又疼惜奴婢,奴婢只能将这事咽下。”
“只是心下还是不忍的。”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只心下却有些吃味,半晌后,她劝说道:“陵容,你心思太重,这事根本不关你的事,你也没必要伤心。”
“你父亲待你可好?”
安陵容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年轻,太后更加和颜悦色了,她问道:“你可知道为什么公主要和亲?”
公主为什么要和亲?这个问题让安陵容疑惑,她老实答道:“奴婢不知,奴婢不是公主,想不到那个层面去。”
“公主要和亲,是因为千丈桑,万亩粟,食百姓供养,是以行的是公主之责。”
“这世上的东西,都是相互的。”
“百姓供养你,你金尊玉贵的长大,是以更要为了一朝百姓,一袭红妆,千里绵绵,远赴它国和亲。”
“和亲,和的是亲,更是回报,回报一国百姓农桑供养,这大清的天下总是要有人出力的。”
“莫说男子,女子同样背负着职责。”
安陵容更加疑惑了,她知晓太后是提点,她心中惊讶,太后说这些是不是要她日后和亲?
对上她疑惑的眸子,太后复又笑道:“陵容,哀家与你说这些。”
“是想告诉你,利不及子女,那便祸不及子女。”
“你心思重,安比槐待你不好,你无需心伤,常言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可到了哀家这个年纪来说,父母也会有错,一碗水当然端不平的。”
“太后娘娘。”安陵容瞳孔紧缩,她现在回过神来,是太后怕她太过伤心,知晓她隐忍,以为她不求情是为了寿康宫,来劝解于她的。
她从未被人这般厚待,眼下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她扑入太后的怀中,任由太后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这是她的娘从未给过她的温暖。
“那要是自己的娘也护不住自己呢 ?”她闷闷的问道。
太后的力度轻柔的,在如缎子般的长发上抚摸,她的声音缓慢带着温柔:“世上有疼爱孩子的母亲,也有不疼爱孩子的母亲。”
“护不护得住,要看是真的没有能力,还是一味自己委曲求全,还要求自己的孩子也委曲求全。”
“都说一代女,祸害三代人,为妻-为母-为太君。”
“陵容啊,路还长,你日后是要做一府主母的。”
想到这,太后的手指戛然而止,她突然想到安比槐死了,安陵容现在不能嫁人,如今十七了,守三年孝就要到二十了,就要变成老姑娘了,她知晓前朝国事,也知晓皇上的心思。
陵容再大,大不过国事,她越发的心疼了,似乎皇家子女,命运多舛。
安陵容在感受到温暖的时候,她那被青丝遮掩的眸子露出狠意,安比槐死了,正好,这个风口浪尖上,她正好不想嫁人,她的仇还未报,她不能出宫。
什么姻缘不姻缘,嫁个男人草草过一生,还不如踩着权利上位。
她往后退了一步。跪下正色道:“太后娘娘,奴婢的父亲走了,奴婢恳求太后娘娘不要为奴婢相看亲事了。”
“到底父亲生养奴婢一场,按照惯例,奴婢应当为父亲守孝。”
“奴婢也不想旁人因为奴婢而揣测太后娘娘偏私。”
她就这般跪着,眸子都是恳切,身形瘦削,有风从门外吹入,吹动她那宽大的宫装,在她纤细的身子上摇动着。
太后见了,也想起这宫中多事之秋,她不想安陵容被人看不起,偏又她这般懂事,不愿自己难做。
思索了片刻,她招了招手:“竹息,你去传哀家懿旨。”
“升安慎容为贞容。”
“哀家宫中的人,有哀家撑腰.\"
“是。”竹息缓步离去,就在这时,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安陵容快速从地上站起来,站到太后的身后,应当是太医罢?
她猜测,她不敢贸然行事,去领取药材,又担心太后的身子,也希望这时疫方子能尽快被呈上,被用到太后的身上。
她之前希望太后长命百岁,做她的依靠。
现在她希望太后长命百岁,是因为太后更像她的娘亲,教她做人的道理。
这些没有的东西,她很珍惜。
温实初穿着太医的官袍,从外面步履沉稳的走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敦亲王福晋。
敦亲王福晋瞟了一眼安陵容,笑着走到太后跟前:“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她见太后眼中疑惑,又解释道:“今日城外有时疫,敦亲王府上的府医得知,正巧研制出了治疗时疫的方子,只这药量倒是掌控不全,倒是府上的下人喝过了,能见到好些。”
“我家王爷的性子,皇额娘也知晓,是以儿臣亲自送来,儿臣怕我家王爷又冲动惹事。”
“哦?”
“这是件好事。”太后点头道。
温实初双手拱了拱,看向太后道:“这方子微臣经过查验,是治疗方子,也用在了得了时疫的宫女太监身上,颇有成效。”
“微臣先送来,里面的药材微臣珍而重之,太后娘娘和各宫室已经分发了。”
温实初身后的小太监端上来一碗汤药,安陵容上前接过,她鼻子轻嗅,是和前世差不多的味道,她用银簪往内试色,确认并无异样之后,想伺候太后服下。
敦亲王福晋上前接过了碗盏,笑着道:“刚才来的路上碰到了竹息姑姑,听说安慎容升为贞容了?”
“恭喜了。”
安陵容无事,太后又吩咐道:“陵容,送送温太医。”
“是。”
安陵容和温实初二人,一道出了畅春园东侧的屋子,只温实初不住的打量于她,似乎有话要说。
“温太医,有什么话你便说就是。”
“不必藏着。”
温实初看向安陵容,想起甄家近来的事情,甄珩不知道转了性子还是如何,日日沉迷于抱月楼中,痴恋一名叫做顾佳仪的妓女,这妓子同安陵容长得十分相像,又想着今日去闲月阁中嬛妹妹说起安陵容设计陷害了浣碧和流朱。
说起甄珩是因为爱而不得,一腔情意付之东流,才迷恋于青楼不归家,想要休妻,想要另娶。
“安贞容,你不喜甄小大人,也没必要使出这般毒计。”
“甄小大人朝廷新贵,如今为了你,痴迷青楼妓女夜夜不归,闹腾着要休妻另娶。”
“这薛家贵女夜夜独坐空房,孤寂到天亮。”
“安贞容,同为女子,是不是过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