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没什么娱乐活动,偶尔放个露天电影、演场样板戏立马就能轰动整个公社。
一听说畜牧站要来骟猪,孩子们奔走相告,这可是与看电影同档次的娱乐活动。
生动、有趣,“演员”又卖力,再配上惨绝人寰的音效,吸引力绝了!
社员们知道今天要骟猪,不止公社里有人来,下头大队里也有村民跟猪仔过来看热闹。
等了又等,熟悉的马车没出现,倒是来了辆汽车,再一看,还有个大美人!
什么叫娇艳动人,这就是了。
似乎鹿悠悠一下车,连附近的空气都变得香香的。
白大褂看多了早就不在乎了,兵哥哥和狗也暂时顾不上,男女老少齐刷刷盯着一个地方瞧。
这种场合根本不存在放肆不放肆,人人都看我不看那不是吃亏么?
鹿悠悠被上百双眼睛火辣辣包围着,从头到脚,连她头绳什么颜色、衣服上有什么花纹都研究了一遍。
尤其是年轻一点的小同志,有不好意思看但偷看的,没看够又多看几遍的,羡慕嫉妒恨的,偷偷琢磨鹿悠悠有没有对象的……
至于小崽子们就更直白了,张口就是仙女下凡,吓得爹妈一把捂住没遮拦的嘴,封建迷信搞不得咧!
江川见状立刻往移了一步,又让闪电紧靠在鹿悠悠身边,多了兵哥哥威慑,火热的视线才稍微收敛了一点点。
向阳公社干事费了老大劲才从包围圈外挤进来,一见四人一犬的大阵仗吓了一跳。
“王医生,这是?”
王医生笑道:“张干事,这两位同志从军区过来办事,正好顺路就送我们过来。”
张干事云里雾里的,但一听是军区的人立马笑着打招呼:“长官好,这位同志也好!”
江川身上四个兜,叫长官肯定没问题,搞不清鹿悠悠是干啥的,尊敬一点不会有错。
王医生慢悠悠道:“鹿同志也是医生,今天也是来工作的。”
老同志忽然感受到信息不对称的快乐。
没想到吧,今天来了个谁也想不到的猪郎中!
此言一出,惊呼声此起彼伏。
仙女下凡来嘎蛋,今夕是何年!
“是、是吗……”
张干事感觉畜牧站的人在拿他开涮,但江川和鹿悠悠都没笑,看起来不像假的。
他推翻了之前的看法,好像主次关系没猜对。
或许是这位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同志要骟猪,才带了一人一犬随行。
张干事看鹿悠悠的眼神莫名郑重起来,肯定是大人物没跑了!
大人物想骟猪能叫突发奇想吗,那是体察民情!
张干事整了整衣领袖口,装作不经意地把地中海遮了遮,用上面对领导的恭敬语气:“几位长途跋涉辛苦了,咱们先去接待室休息一会儿?”
王医生偏过头见鹿悠悠表情没动过,便道:“不用了,直接开始吧。”
张干事连连点头,带着人往街对面的民兵训练场去。
训练场民众进不去,但隔着栏杆也是一样,围观的人不仅没少,还越来越多。
他们可是听见了,那个长得像仙女的女同志也要动刀!
这种稀罕事多少年见不到一次,家里没事的赶紧来,错过这村没这店,不看后悔一辈子。
训练场临时搭了护栏,里面圈了几十头猪仔,也不知道是不是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还没开始已经叫得非常凄惨。
鹿悠悠心知回去之后必定会耳鸣一阵子,现在骟猪都是不打麻药的,这么多猪太监必定魔音贯耳。
带上口罩,穿好白大褂,鹿悠悠从一堆原始刀具里挑了最轻巧的一把。
王医生和刘医生都是熟练工,一人踩猪头,一人抓猪脚,小猪肚皮朝天只等被骟。
鹿悠悠手起刀落,动作相当娴熟。
猪仔身遭剧痛还要被人围观,叫得声嘶力竭,响彻方圆好几里。
围观群众随着鹿悠悠的动作上一秒抽气下一秒惊呼,也不知道谁带的头,忽然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王医生不住点头,溢美之词源源不断。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一刀,鹿悠悠就能打满分。
诊断、分析、实操,都没毛病,评估报告太好写了,夸就完事。
江川本来在一边看着顺便维持一下现场秩序,现在也加入嘎蛋行列。
他按猪,鹿悠悠动刀,只剩闪电在一旁瑟瑟发抖。
它悄悄调整一下姿势,从面对刑场转为面对观众,夹紧菊花,尾巴牢牢裹着臀大肌。
要不是江川下命令让它警戒,它现在最想做的应该是趴下来捂耳朵。
这叫声要了狗命!
人群里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拨开重重障碍挤到前排,一抬头就看见了熟狗。
苏晓燕不认识闪电,但知道它身上的绿背心。
这种品相的狗本就少见,舍得给狗穿衣服的更是没有,向阳公社没有警犬,只能是军犬。
她听自家小姑子说过,军犬都有工资,衣服破了也不打补丁,还经常有肉吃,过得比很多人都滋润。
她虽然不至于羡慕一条狗,但看到闪电还是忍不住咋舌。
那背心是尼龙的吧,旧是旧了点,确实没补丁。
一身皮毛比乡下的土狗亮多了,还有它那眼神,一看就不是吃糠咽菜长大的。
苏晓燕盯得久了很快引起闪电的注意,锐利的目光扫过来,背心窝立刻起了一层薄汗。
苏晓燕不敢再对视,便把视线投向校场中间。
三个或蹲或弯腰的白大褂之间自然是江川最显眼,小姑子嫁了军官,苏晓燕见到穿绿衣服的便忍不住多看几眼。
谁知江川同样敏锐,手脚并用按着猪仔,也不妨碍他抬头搜寻人群中格外持久的视线。
一层汗还没干,第二层已经覆上,苏晓燕拍着胸脯直呼吓人。
小姑子经常炫耀自家爱人如何如何,苏晓燕听多了只想翻白眼,现在才有了切身体会,军人的敏锐到底是怎么个事。
江川一抬头,自然让出了身后的鹿悠悠,苏晓燕看到那张略带薄汗仍然国色芳华的脸,终于明白为什么围了里三层外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