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朗主动介绍,“爸,我给您介绍,这是林伽华,现在是朗发集团策划部主管。”
伽华轻声问好,“宋先生,您好。”
刚刚在院子里被宋天朗鼓励的勇气仿佛仅存一丝余力,伽华心里如同悬着一个被人不停敲着的小鼓,咚咚咚,一声声,扰乱了心跳。
她清醒地知道,即使自己拥有宋天朗的全部偏爱,可是不一定在他父母那里奏效。
更何况,刚刚宋曜德一番话,明显意有所指,字字句句都流露出对自己的不满意。
所以此时,她极为端正态度,分得清自己的处境,将自己和宋家的关系划清界限,避免给宋曜德一种极力想要攀附的感觉,因此并没有称呼伯父,只是出于礼貌叫了声宋先生。
宋曜德冷淡的眼神再度落回伽华身上,眼神里有明显的审视、探究。
他向前探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旋即目光变得冷冽,和刚才截然不同,如寒冰般刺向伽华。
他没有开口,仍然板着一张脸,很快垂眸又抿了口茶。
宋天朗已经拉着伽华在一侧的沙发坐下。见伽华坐得拘谨,宋天朗看她紧张的样子,不禁笑了笑,“放松点。”
伽华并没有放松多少,只是勉强抬了抬嘴角。
客厅陷入寂静,伽华只听得到自己忐忑的心跳声,和随着紧张情绪起伏的不平稳呼吸声。
伽华心中暗念,如果说自己过往的生命中有什么难捱的等待值得铭记,那么这一刻,足以入围其一。
其实从进门的那一刻,以及和宋天朗决定交往的那一刻,她已经明了,她和宋天朗的爱情之路必然不会那么顺利。更何况前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
她又想起上次在书房,宋天朗和宋曜德通过电话回来后,他身上萦绕的那股不可名状的压抑和郁气。
她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差距过大。虽然她坚信人人平等,可是只论经济财力家世,那她和宋天朗简直是云泥之别。
如果从助力他事业的角度说起,那她必然不是他们家族的首选。
即使她有骨气,她有自信,但是偶尔冒出来的自卑和担忧,也足以让她心神为之伤神。
她经常安慰自己,无须过多期待未来,只要坚持一以贯之的随遇而安,秉承着万事万物皆是缘法即可。
即使内心自然而然滋生的爱意,还有自己的嫉妒心和占有欲期盼能长长久久地同他在一起,同他组建家庭,同他携手到老。
但是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注定要众叛亲离,注定有靠人力无法企及的高山和无法跨越的大海,她或许会放弃。因为她清楚,最起码,她曾经拥有过如此美好的人,那她余下的日子,也可以幸福念想。
许是客厅太过寂静,静到她只听得到她脑海里的声音,所以才不知不觉又想了这么多。
下一秒,她的思绪被宋曜德沉稳的声音引回现实。而现实,依旧是这座富丽堂皇的别墅,客厅明亮璀璨的水晶吊灯照得她眼睛发昏。
“先不说这些了,你跟昕鹏那孩子,是不是一直憋着劲呢。你严伯父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了,希望我能帮帮忙。你现在买了严氏超过8%的股份,可以停手了。”
闻言,伽华诧异抬眸望着宋天朗,试图要探查出真相。可是那双过于冷静的眸子,让她看不明白。
“爸,现在我是朗发集团的董事长,公司的事情我自有分寸,您不用操心。”
宋天朗仍旧没有放松伽华的手,她被握着的那只手,掌心渗出热气。
宋曜德提高音量,一双浓眉上扬着,“混账,我不是在请求你,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宋天朗不疾不徐解释,“前几天,我已经见过严伯父,我只有一个要求,让严昕鹏当面道歉,只要他答应,我一定会放弃收购。”
“你太儿戏了!我同你严伯父都经历过无数商场上的枪林弹雨,莫要因小失大。你给我记住,得饶人处且饶人。”宋曜德当然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随意做出这么重要的商业决定,竟然拿公司的事业开玩笑。他越想越来气,一双如火焰的眸子骤然转到伽华身上,仿佛要将他儿子所有不适宜的改变都归咎于她的引诱。
伽华不明就里,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宋天朗做了这件事,而且,那理由,
“这是两码事,严昕鹏几次颠三倒四,混淆视听,给我们朗发集团的公司形象造成影响,我一定要让他尝到教训。而且,趁机抄底优质资产,不失为一个好生意。生意场上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儿戏,我考量过经济利益,这笔有的赚。”
一时之间,宋曜德被气得说不出话,原本稳坐如松的上半身,双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放在哪儿。
宋天朗继续表明态度,“爸,我做事有底线,我手头上有严昕悦最先出轨的证据,可是我估计她一个女人的颜面,没有放出来,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更何况,是严昕悦先出的轨,论起来,她也是受害者。”
说到这,伽华抬眸看了眼宋天朗,原来他竟然默默做了这么多事情,付出了这么多,下这么大决心。一时间,她竟然有些羞愧,凝视着宋天朗,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切语言都变得苍白。
“爸,今天是特意带伽华跟您打个招呼,既然您回来了,就先好好休息吧,我先送她回家。”
伽华疑惑地看向宋天朗,宋天朗会心一笑,暗示她不用担心。
随后,宋天朗牵着伽华的手起身,打算要走。
宋曜德见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不禁冷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看不惯,“我看你是着了道,鬼迷心窍了。”
“严格论起来,你儿子还是二婚带娃,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伽华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是一直维持着礼貌的笑容,轻轻抬着嘴角,避免神情太过严肃。
“你……”严曜德重重地将茶杯放下,瓷器在大理石茶几上发出重重的碰撞声。
之前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父子俩谈话的伽华,怕两父子闹得不愉快,紧接着礼貌开口,“宋先生,时间不早了,我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您。”
话刚出口,她松开了宋天朗的手,双手放在身前,柔软的小羊皮手袋被捏得起皱,然后向宋曜德微微躬了躬身子。
她又转头望着宋天朗,轻声道别,“天朗,我先走了,今天你好好陪陪家人吧。”
宋天朗又要说什么,但是伽华微微摇头,眼神带着请求,示意宋天朗不要担心。
随后,伽华毅然转身离开了客厅,走到前厅时,遇到了薛婶。
见伽华独自出来,薛婶担心道,“林小姐,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伽华笑了笑,“薛婶,我去朋友家住,橙子今晚就拜托你了,明天我拜托司机送到我那。”
“那好吧,有没有叫车?”
“我出去就打车。”
“你一个女孩子,要注意安全啊,到家报平安。”
“放心吧。”
薛婶将伽华送至门外,看着她纤瘦的背影逐渐被夜色笼罩,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在这个家待了这么多年,知道宋老先生的脾气,他向来说一不二,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反悔。想必他们在一起这件事,一定会有不少阻碍。
还没从担忧中回过神,她就看到宋天朗匆忙跑出去的背影。他跑得急,还连声喊着“伽华”。
伽华快走到大门的时候,听到宋天朗喊她,立刻停住了脚步。
正值炎夏,院子里没有一丝风,热得直叫人难捱。
“生气了,怎么走这么快?”宋天朗喘着粗气,额头两边渗出了薄汗,“我公司附近有一套房子,密码我等会发给你,你先去那里等我。”
伽华仰面凝视着宋天朗深邃的眸子,心底的烦闷和燥热也像是被溪水浸润过一般,瞬间清凉下来。
“可是……”她抿了抿嘴唇,垂眸看着宋天朗衬衫上月白色的纽扣,在月色下散发着淡淡的柔光。
看到伽华失落的样子,宋天朗心疼,连忙致歉,“对不起,让你听到那些话。”
“没关系,只是,”伽华顿了顿,抬眸看向宋天朗,“我只是不希望你为了我的事情,跟家里人闹不愉快。毕竟,他是你的家人。”
她痛恨自己思维太过清晰,一下子就分得清自己和宋天朗不是血浓于水的关系,如果狠心割舍,终究会过去。
宋天朗将右手覆在伽华脸颊上,柔软的指尖触碰着她柔嫩的肌肤,连带着她身上那股清幽的野玫瑰香气都被沾染到手心上。
他声音像是睡前的摇篮曲,让伽华安定,“商场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你先过去,我跟父亲谈完就立刻去找你。”
伽华仍旧不说话,轻咬着下嘴唇,长长的睫羽扑簌簌闪动,遮住了心底的委屈和不安。
宋天朗轻柔安慰,“乖,不用担心,晚点我再跟你说。”
伽华仰头注视着宋天朗,轻轻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