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白光过后,眼前出现的场景,并不像白晓梦以为的那样是所宅院,而是漫山遍野的樱花树。
吹过山野的风带着幽香,把浅粉的花瓣洒了少女一身。
拍开肩头的落樱,白晓梦听到了一道格外爽朗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这不是狐狸小姐吗?好久不见!”
顺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人从较高处的山坡轻盈跃下,鲜红的羽织和格子围巾飘扬在半空,带起一阵扑面的樱花雨。
“不过嘛,我也不知道外面究竟过去了多久,在狐狸小姐的眼中,没准还不算好久不见呢。”
摸了摸后脑勺,面容俊逸的青年咧开嘴,笑得天真烂漫。
“总之,很高兴能见到你。”
瞪大眼睛盯着这个活泼到有些童真的青年,白晓梦一时失语。
见少女呆愣愣地盯着自己,青年连忙退开几步道歉。
“啊呀,是不是吓到你了?这可真是不好意思,请原谅!”
随后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们之前见过面的,狐狸小姐还记得吗?”
“你是万叶的友人?”
“哦!正是!看来狐狸小姐还记得我,真是叫人开心!”
青年脸上的灿烂笑容自见面起就不曾放下,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你怎么?”
脱口而出的疑问刹住了车,白晓梦把自己失礼的念头按下,疑惑地看向青年。
“小姐是想问我为什么在这里,还认得你吧?”
白晓梦点点头。
“呀——,说来惭愧。我看万叶还有些放不下,就寻思着入梦见他一面。结果不知怎么,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摊了摊手,青年露出一抹苦笑,但很快就重新振作精神。
“不过既然见到了狐狸小姐,就证明事情出现转机了吧。”
有风吹开青年低垂的刘海,露出淡紫色的眼瞳,和横贯鼻梁的一道伤疤。
“万叶就拜托你了。”
即便收敛了笑意,青年天生上扬的唇角也让他看起来十分亲切。那双属于武人的坚毅双眸注视着白晓梦,安静而认真。
感受到对方的郑重,白晓梦严肃点头。
“我会尽力而为。”
“有这句话我就放心啦。我也会全力帮忙的。”
青年又笑了起来,让白晓梦别那么担心。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仰头看向这个似乎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的青年,白晓梦问道。
“我吗?我已是一缕无名幽魂,除万叶的友人这个身份外,再无其他牵挂。狐狸小姐想怎么称呼都随意。”
似乎并不避讳自己的死亡,青年说这话时,声音依旧轻快。但看到白晓梦的表情,他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苦涩。
“万叶就快来了,狐狸小姐还有什么想问的可要抓紧时间啦。”
“你真是我之前见到的......”那个幽灵吗?
抿了抿唇,白晓梦还是没能说出那个词。
要否定眼前如此鲜活的存在,也太残酷了些。
“如假包换。”
抬手捻起白晓梦头顶的一片花瓣,青年将它吹开,目送这片浅粉乘上风飘下山去。
白晓梦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指尖传来的一点热意。
这样活生生的存在,又怎么会是一道亡灵呢?
在酸涩的难过快要涌上心头时,白晓梦听到了山脚传来的呼唤声。
“喂——!你在这里吧!”
是万叶的声音。
两人一齐向下望去,就见万叶抱着个白色的团子,正往山上跑来。
白晓梦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印象里的枫原万叶总是波澜不惊的从容模样,她还从未见过这般少年气的万叶。
“别看万叶后来那个老成的样子,他都没到能喝酒的年纪,还算是个小毛孩子呢。”
友人双手抱胸,碎发挡住了眼睛。
“小孩子就是太固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从青年的语气里听出几分怅然,白晓梦莫名有些不安。
万叶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上了山,他高举着手中的白色毛团,向友人喊道:
“小玉都急坏了,你之前跑到哪去——!”
友人笑眯眯地横跨一步,刚好把被他挡住的白晓梦亮了出来。
就见急匆匆的少年脚步一顿,把小猫抱到怀里,然后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来到两人面前。
“咳,让您看到不得体的一面了。在下枫原万叶,不知小姐是?”
白晓梦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吃惊了,不光是因为万叶不认得自己。
更因为少年的打扮。
在初次见面的时候,万叶就是一副利落的武人打扮。而此时面前的少年留着长发,和友人一样束成高马尾,身上也不是白晓梦熟悉的,枫叶纹样的浪人衣装,而是名门望族所穿的洁白狩衣。
与雷电家那位人偶的衣着有些相似,但更偏向于方便行动的武人打扮,腰间还挂着佩刀。
不似浪迹天涯的武人,更像是谁家出游的贵公子。
见少女迟迟没有动静,友人及时帮忙打掩护,并用手指悄悄戳了戳白晓梦的胳膊。
“这位狐...咳,这位小姐是我的朋友。”
“我叫晓梦。”
回过神的白晓梦轻笑着自我介绍。
“「醒时不相逢,且向梦中寻。梦中得相会,夜夜尽良辰。」,晓,意为黎明,既可以是晨时之梦,又可自梦中待晓。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注:引自万叶集。)
“喂喂万叶,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哦。会让小姑娘误会的!”
用手肘捅了捅好友,青年一脸戏谑。
经他一提醒,万叶顿时红了脸,连连道歉,一时不敢去看少女的眼睛。
没怎么注意过稻妻的诗歌文化,白晓梦自然也无从知晓这篇和歌中的深意。
她只是下意识绷紧全身,担忧被万叶发觉了自己的身份。
因为万叶无法醒来,她才会进入梦境寻找解决办法。恰好,和这诗中的表面意思相同。
着实让梦之魔神捏了一把冷汗。
毕竟若是梦境主人不愿醒来,身为异物的白晓梦便会被率先丢出去。
如果只把她一个扔出去也就罢了,但万一连友人也被扔出梦境......已经没有身体可回的他,怕是要永远困在梦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