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家人口极其简单,简单到只有窦兴豪一人。
他本是个孤儿,宅子里除了他就只有两个负责打扫做饭的婆子,还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儿。
他经常宿于军营,也是难得回来一趟。
他好像知道有人要来似的,屋中的烛火一直燃着。
房门被敲响,他脸上显出一股无奈之色,起身把房门打开了。
沐振杰一踏进房门,就把蒙脸的黑巾摘了。
“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忘恩负义的。”
“少说废话,有什么事儿直说。”窦兴豪的语气中透着一股不耐烦。
沐振杰提醒道,“你可别忘了自己是谁的人,为什么进的禁军。”
“我要是忘了,就不会回来了。”窦兴豪坐在了桌案旁的椅子上。
沐振杰压着怒气,王爷能不能逃离京城,全指着这个家伙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把人得罪了。
他只能先忍下这口气,等到了俞州,看这家伙还敢不敢跟自己摆脸色。
“窦副将,王爷现在的状况你也知道。京城,王爷是不能待了。除夕宫宴那日,你把北城门的守卫换成你的人。”
窦兴豪没有说话,他不想掺和瑞王的事儿,可自己这条命是瑞王救的,也是为了瑞王才进的禁军。
可一路走到现在,他凭借的是自己的本事。
让他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前程,去做一个反贼,他有些接受不了。
最重要的是,他这辈子也没想过要背叛自己的家国。
沐振杰见他不出声,威胁道,“别忘了,你还欠瑞王一条命呢。你是王爷的人,王爷若倒了,你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
窦兴豪还是不开口。
沐振杰急了,“这些年,王爷什么事都没让你做,危难关头,你这是想见死不救?”
房顶上的妘璃琢磨了起来,这颗钉子看起来也不是很牢固,若是把钉子拔了,让钉子的尖儿朝上,会不会扎着谢璟瑞呢?
窝在窗子下的雷绎没有什么想法,他只管把二人的对话听清了,回去好禀报给皇上。
窦兴豪终于开口了,“城防那块儿,我插不上手,这事儿不好办。”
沐振杰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你是盛靖尧的副将,这点小事儿你会没有办法?还是说,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窦兴豪沉默了会儿,“这事儿我得好好想想,你明日夜里再来,我给你答复。”
沐振杰也没有办法,“明晚你若还拿不定主意,那就跟着我们一起去死吧。”
他说完,打开房门,一个纵身,消失了踪影。
“砰”的一声,屋门被重重的关上了,紧跟着就响起了窦兴豪的埋怨之声,“好好的儿郎不做,谁愿意去做反贼?早知道,我当年宁可死在那帮混混手里。”
谁能想到如今的瑞王要做反贼?
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救吧,自己就成反贼了。
不救,自己就是忘恩负义之徒。
他怎么选都是错的。
一时之间,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屋门再次被推开了。
窦兴豪头皮一紧,这就要挥拳砸去。
一见来人,即将要挥出去的拳头又收了回来,“你是妘神医。”
妘璃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你认得我?”
“有幸在醉仙楼见过一次。”
窦兴豪倒了碗茶放到了妘璃身旁的桌案上,“我这里没什么好茶水,妘神医将就些。”
“多谢。”妘璃也不嫌弃,端起来就喝了。
窦兴豪眉梢挑了挑,“就不怕我下毒?”
妘璃反问,“你会给我下毒吗?”
窦兴豪也不绕弯子,“刚刚我和沐振杰说的话,相信妘神医都听到了。”
“嗯,不只是我,还有一个人也听见了。”妘璃说完,唤了声,“雷首领,出来吧。”
雷绎丧着一张脸从门外走了进来。
刚才沐振杰离开时,要不是妘神医出现的及时,他就暴露了。
窦兴豪是彻底傻了眼,“得,你们把我抓起来吧,也省的我为难。”
妘璃问,“想不想给自己谋个活路?”
窦兴豪明白她的意思,“我欠瑞王一条命,是要还的,可我不想做反贼。”
他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哎……”
“那你就放他出城好了,也算是还了他的救命之恩。”
“妘神医的意思是……”
“你只管照着沐振杰的意思做,别的你不用管,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禁军,你是不能待了。”
窦兴豪明白,皇上是不会允许自己这样的人在禁军待着的,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
“大不了我种地去,也好过做一个反贼。”
妘璃问,“你就不怕我诓你?到时把你和瑞王一起端了?”
窦兴豪神情严肃,“以妘神医的本事,是不会出尔反尔的,就算我赌输了,丢了命,也好过做大夏的罪人。”
妘璃准备离开了,“你既已做了选择,最好坚持到底,否则我保证你生不如死。”
她的语气听起来就好像跟平时说话一样,没有一点儿威胁的味道在里面。
窦兴豪丝毫不怀疑妘璃说的话,而且他也决定了。
“妘神医,救命之恩在家国大义面前,我选择后者。”
“不错!”妘璃赞了声,而后和雷绎一起离开了。
窦兴豪关上了房门,看着桌案上的那只空茶碗,不禁摇头苦笑起来,“看来,我注定要做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院墙外,妘璃看着雷绎的那张苦瓜脸,笑道,“你怎么这副表情?我又没为难你,回去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一切自有璟默去解释。”
“是,属下这就回去了。”
“去吧。”
雷绎回宫复命去了,妘璃直接去了墨竹轩。
谢璟默边处理公务边等她。
妘璃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见书案上的册子少了很多,笑道,“都推给穆泽韬了?”
“哪能都给他,分给他一半儿,就这样我已经轻松不少了。”
不用谢璟默问,妘璃把窦兴豪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我私自这么做,皇上那里还得你去解释。”
“我与父皇本来就商量好了将计就计,这样不是更简单,省的操心去安排。”
谢璟默说完,担心起来,“我怕父皇会忌惮你。”
妘璃宽慰道,“安心,我会武功又不是什么秘密,只要不使出真正的实力,皇上哪有那个闲工夫来忌惮我?”
“也是,我是关心则乱。”
凡是和璃儿有关的事儿,谢璟默总是会考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