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刚到安阳县没多久,大大小小的帖子就如同雪花一般飞进了付家如今的后宅里,直看的她格外头疼。
付侍郎平调至此,虽不算贬谪,但也绝不算升官。更何况这安阳县内关系复杂,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被有心人抓到把柄。大夫人瞅着这群极力想登门拜访的帖子愁不不行,待付大郎下衙以后,终于拿着帖子去找他了。
书房内,付侍郎看着折叠金红色的帖子也有些发愁,他说道:“从我月前上任开始,这些人家就已经来送过帖子了。只是那是我初来乍到,还摸不清各家的底细,因此便推脱说夫人未至,实在无力操办饮宴为由拒绝了。如今你们既已入安阳城,再要推脱就有些难了。”
大夫人倒不是害怕操持宴会这种事,只是她担忧着安阳府内山高水深,自己一个不小心便会给家中招来灾祸。于是她继续询问着:“那夫君如今可探查清楚,究竟哪些人家可以来往,哪些人家又不必理会?”
付侍郎将她面前的一叠又扒拉到面前,迅速挑减了一遍,分出一部分道:“这些都是官宦人家,也是平日里办差会有所交际的,这些可以往来。其他的那些虽然和京城那边关系密切,但终究不是什么厉害人物,能不搭理就不搭理,找个理由推了就是。”
大夫人快速的默记于心。
付侍郎,此刻应该改称为付大人又嘱咐了一句,“若是等着这些人轮番上门,咱们家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就都别想清净了。恰好夫人你们刚到此处,就借着这个迁居的由头办一个接风洗尘的宴会,邀请这些人家来府上坐一坐,一次性都见了吧。”
大夫人心中也是这个想法。于是她又忙着去筹办宴会的事情了,完全没注意到后院儿里的姑娘们的异样。
后院儿内,不得不挤在一块儿居住的几个姑娘们竟然格外的安静。
大夫人原想着她们都在大宅子里住惯了,突然被迫挤住在一块儿肯定少不了会有拌嘴和吵闹。可偏偏的,那几个爱动的突然不闹,那几个不爱动的也不计较,姊妹几个像是一起改了性子一般,各自沉默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大姑娘付迎麒是迫不得已的。她生来体弱,一路上奔波劳累不说,还在半途中受了一场惊吓。她刚到安阳府没多久就病了,虽是不起眼的风寒,但一直缠缠绵绵的。为了不将病气过给其他几位,大姑娘吩咐侍女们守好门窗,无论谁来都不允许她们过来探望。
四姑娘自离开京城时就有些恹恹的。她生来便比常人貌美,同样的,命运便比常人要无可奈何的多。离京前的几件事情一件推着一件,十之八九的都是因为她的这副相貌惹的祸。向来自负的四姑娘头一遭对自己的相貌产生芥蒂,她在想:自己的这副相貌究竟是上天赐予的礼物还是惩罚?
五姑娘是个胆小怕事的,但好就好在她没什么记性,她被霍斐然救回来以后免不了担惊受怕了几天,很快的,就又将这事儿抛诸脑后了。她渐渐忘却了险些被绑走的记忆,却还记着要还给恩人两张手帕的事情,整个人埋在针线里不停的做着帕子,忙的简直不知道今夕何夕。
六姑娘本就不爱动弹,再加上她想着沈白的那一番举动,心里就更加的厌烦了。厌烦之下更是懒的动,六姑娘几乎是整日呆在屋中从不出去,大有一副闭门思过的情景。
七姑娘是几个姐妹里头最爱闹得。在到达安阳府没多久,七姑娘就兴致冲冲得带着会些武艺得丫鬟去往巡抚营去探望赵扶荆。可谁知巡抚营却不让她进,只说了一句“赵千户前往山里剿匪去了,待她回来以后才能接待。”
七姑娘扑了个空,整个人都有些垂头丧气,赖在屋中不想再出门。
也因着她这罕见得安静,整个后院儿显得格外清净,清净的仿佛里头没住人一样。
老夫人是上了年纪的人,最是爱看儿孙热闹。她有心想跟大夫人说几句姑娘们的异样,可又见她被宴会之事指使的来回乱转,只得暂时压下不提。
不同于付家的炙手可热,另一头的赵扶荆进入了一种非常尴尬的境地。
安阳府的巡防营本是花家的势力,赵扶荆同样是花梨鹰手中的心腹。按道理来说,同是一家人的赵扶荆应当能很顺利地融入此处,和巡防营里的这些老兵们快速打成一片。可不巧的是,巡防营里僧多粥少,粮草向来都不太够。赵扶荆又是个平白冒出的千户。她从远处空降占了一个位置不说,还拖家带口的带了这么多人马过来。一群人的吃喝嚼用使得巡防营压力倍增不说,就连她的这个花将军心腹的位置也很是招人的眼。
巡防营里的人大多都是从前线退下来的,他们只忠心于花大帅,且大多数都有所残疾。
赵扶荆无意与这群老兵争夺口粮,在巡防营休整了三日后就宣布自己要进山剿匪,带了一些口粮后就立马带人出发了。
尽管她已经这般退让了,巡防营里的老兵还是非常不满,埋怨道:“一个花了脸的小娘儿们不赶紧回家嫁人生孩子,跑到我们这儿来抢什么粮食。”
准备回返的七姑娘恰好听见了这句,险些要控制不住的暴起伤人。
身后的鹦鹉和喜鹊用尽全力拉住了她,劝阻道:“姑娘!姑娘!这是军营重地,可不能由着你随便冲动!”
七姑娘也是气急而已,被身后的人一拉又立马冷静了下来。
七姑娘捡起地上的礼物转身回走,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的,不用听,就知道她是在为赵扶荆打抱不平。
七姑娘一回家就在琢磨着这件事,她想过要教训那人几句,可又知道军营中这种人无处不在,教训完这个便还有下一个。更何况那些人虽然看着不起眼,但个顶个的都是在厮杀中搏命出来的。要真面对面上,自己能请到的这些人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们。他还想过要请父亲出钱负责供养赵扶荆她的这些人的费用。可理智又告诉她官场之事非同小可,她的这个想法会不会被接受先不说,若是再因此事使得赵扶荆日后被人拿住把柄用来攻讦,那她可就更加罪过了。
一路不行、两路不通。
七姑娘翻来覆去地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一时之间愁的门都不想出。
深山之内,已经连续迷失了方向的赵扶荆索性命人放了缰绳,只叫人背着武器粮食直接从山顶翻过去。
她身后的亲卫还要反对,赵扶荆却说:”此处地形复杂,早晚又有烟雾横生,骑着马从山道上怕是走不出去了,不如放了它们叫他们先行回去,趁着现在日头正好,咱们直接爬到高处去找出方向。新桥寨距离府城只有数十里,按照脚程来算,咱们已经快到了。既然是突击潜行,没了马匹反倒更容易行动一些。“
亲卫还想要反对,可实际上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传了赵扶荆的命令立即准备好出发。
巡防营驻扎于安阳城的西面,依照马匹的速度来算,顶多到晚上它们就能成功返回了。
爬到高处的赵扶荆果然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处发现了新桥寨的方向,她靠在树后伸头探了几眼,又向身后言语道:“安阳府官富民穷,咱们初来乍到惹不起那些官老爷,清清土匪打打牙祭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