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童刚走,性子最皮的起姑娘付迎禧就找了个机会甩开随从,从院子里翻出去,直奔外面的集市而去。
大姑娘付迎麒拿他没辙,只好派出身边的嬷嬷去寻车夫,让车夫赶紧往付二叔府上传消息。
付迎禧自幼随父母到处闯荡,又有一身不俗的功夫拳脚,比起她的安危来说,付迎麒更怕她会出去惹出什么祸端,因此只能通知最能震慑她的付二叔去抓人。
付迎麒操心完这通事后,又立马将其他几位姑娘安排在面前的石桌坐下,交代下人们一眼不错的盯着他们。
四位姑娘围着一张圆桌坐下,因为太热也没有什么交谈的欲望,两两相对着发愣。没一会儿,一向最为沉得住气的付迎麒也觉得有些枯燥无趣,心不在焉的眼神到处乱飘。
看着看着,大姑娘付迎麒就被旁边围墙上的题字吸引,不知不觉的走了过去。
斑驳的土墙上,或疏或密的题着不少词句,有些是摘抄古诗,有些是即兴随笔,字体虽然各式各样,但从笔锋走势来看,明显都是同一个人写的。
沿着文字的走向,付迎麒已经从最西侧走到了最东侧,再往外走两步,就要出了院门。
“常言说:字如其人。若真如此,这幅字的主人想必也会是个经天纬地、光明磊落的翩翩公子。”付迎麒在心里感慨了一下,然后招呼着侍女准备去另一边看文章的后半截。
葡萄和石榴带着小丫鬟连忙跟上。
临出门前,付迎麒特意回头观察了一眼石桌前的三姐妹。四姑娘付迎芙在整理妆容,五姑娘付迎鹿在偷吃糕点,坐在她们中间的六姑娘早就闷头趴在石桌上面,睡得人事不知了。
付迎麒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又将心思转移到面前的随笔上。
小院外,做完功课的严知信正拿着一个鸡毛毽子逗弄着面前的小道童。
严知信踢毽子的功夫高超,或踢或挑,或磕或拐,只用了几个高难度的动作,就将面前小道童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小道童也顾不得正在跟人生气的事情,缠着他教授秘籍。
严知信举着毽子逗弄了小道童一会儿,在小道童的强烈央求之下终于松口,答应了教他如何踢毽子。
“那我先教你如何接毽子吧。”
严知信一声令下,小道童就乖乖的在对面几步外的位置站好,十分认真的练习着接毽子的动作。
不同于严知信的灵活与娴熟,技术不深的小道童总是控制不好毽子的走向,总是容易将毽子踢到后面的树杈上。
“你来这边树下面踢,跟我换个位置。”
严知信和小道童换了位置,背对着圆形的拱门。
刚换好没多久,小道童又是一个用力过猛,一脚将毽子踢飞了老远。彩色的鸡毛毽子从严知信的箭头划过,然后“咚”的一下砸在从拱门出来的人头上,引得被砸之人惊呼出声。
拱门处,刚刚走出来的付迎麒猝不及防的就被远处飞来的物体重重的砸了一下,忍不住“哎呀”了一声。
不远处,背对着拱门的严知信听见声音急忙转头,一抬眼,一张出水芙蓉般的脸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四只眼睛轻轻碰上,如花瓣掉落水面一般,惊起一阵涟漪。
付迎麒立即低头,避开对面那人的目光。对面的那个比他反应慢了一拍,等到石榴和葡萄一起将伞撑了出来,挡住中间的小姐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冒犯,立马给低下头躬身道歉。
付迎麒不想与他有纠葛,从头到尾没和他搭话,藏在伞后和两位侍女递了个眼色后就转身离开了。
中间的小姐走到毫不犹豫,转头的动作甚至有些大,超出了闺阁中的礼仪。
两侧的丫鬟们簇拥着前头的小姐离开,他们个个同仇敌忾,眼神都没移开自家小姐片刻。
待到这群人走了干净以后,严知信突然在砖缝里觑到了一抹艳红。
走近拾起来,竟然是一支素雅名贵的珊瑚珠钗。
刚走出去没多久的付迎麒去而复返,惹得还在原地的两位姑娘惊讶。
付迎麒也没解释什么,只说了声‘外面有孩童玩闹,暂时不要过去,免得被冲撞到。”
其他的几个姑娘都不是个关心外务的热闹性子,随着他的嘱咐应了一声,然后,就又各自寻着法子消磨时间。
厢房里的大夫人与平江侯夫人不欢而散,虽然她面色依旧平静,但隐隐的,还是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怒气。
事前过来牵线的那位夫人生怕自己好心办坏事,寻了个借口提前离去了。此时的大夫人也没有心情和他寒暄,客套了两句后又去大殿上了香,待她心中的情绪平静下来以后,这才收拾好情绪准备叫姑娘们回去。
大殿门口,四位姑娘相携而来。常大夫人用眼神点了一圈,果然,少了付如禧。
大夫人轻蹙眉头,又放平道:“罢了,左右也追不上,留下两个在原地等候,其他人先随我回去。”
大夫人都发了话,其他的几个自然乖乖跟上,准备等回家了再去二叔府上打探情况。他们刚要起步,这时,道观里的老道长突然迎面拦在前面,向大夫人拱手致歉道:“观中幼童顽皮,踢毽子险些伤了府中小姐......”
大夫人没听说过这一节故事,回头向身后的人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大小姐付迎麒又想起方才的那件事,有些羞赧的低下了头。
大夫人心领神会,立马又摆出一副笑容客气道:”小孩子家,活泼些才可爱。冲不冲撞的,话严重了些。”
老道长见大夫人不计较,顺着她的话往下推进着。他将幼童拉到身前,一字一句的教他给夫人和小姐挨个道了歉。光是道歉还没结束,他还推着幼童向前走近一步,用眼神鼓励他将手中的赔礼送上。
幼童有些胆怯的咬着牙奉上一篮鲜红的山楂干果,赔罪道:“这是我去年冬日摘得,挑了许久又晒了好多日才得的。希望小姐收下这些,若是能顺道原谅我就再好不过了。”
“哪有你这样要求的?”老道长敲了他一个栗子,警告他不要乱说。
付迎麒被这小孩儿的可爱逗得一乐,蹲下身子和他平视,而后又摸着道童的脑袋说:“谢谢你的红果,我很喜欢。你是无心之失,并非是有意冒犯,我自然不会怪罪你。”
小道童又将竹篮往大姑娘面前递近,付大姑娘哪里肯接,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这时,大夫人发话了,“盼儿,收下吧,这是他的心意。”
付迎麒半蹲下接过竹篮,一边笑着,一边还在夸赞着红果收拾的漂亮。
小道童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躲到老道长的身后揪着他的衣裳不敢探头。
场上的诸位都被这稚童的动作可爱到了,笑吟吟的又闲聊了几句。
临走前,大夫人交待着身旁的侍女,吩咐道:“你晚些回去,再去给观里添一些香火......”
侍女听命而去。
等到重新坐上归家的马车后,付迎麒的贴身侍女石榴突然凑到身前在自家主人耳边说了一句,又隐晦的向她展示了竹篮的一角。
付迎麒按兵不动,假装没听见这件事。等到回到自己的院子时才忙不迭的叫石榴将竹篮送来。她在这一堆红果中翻了一遍,果然在最下面看到了自己早上才戴出门的珊瑚珠钗。
红艳艳的珠钗躺在同样鲜红的和红果里几乎难以发现。付迎麒仔细端详了几眼,莫名的想起了门外遇见的那个男人。
“小道童年岁尚小,尚且不用注意男女大防,难道说是他捡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