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这位姑姑进去。”陆澹吩咐着,自己则先一步走进了内室。
他大步走到床前,看着床上那个脸色苍白到如同易碎的白瓷一般的林秾音,克制许久的手,终是忍不住向她伸去。
只是刚抬起一半高度,便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陆澹控制自己收回手,将手藏于袖中,紧紧攥着。
身后的徐姑姑被领着到了林秾音床前一丈的距离停下,隔着站在床前一侧的陆澹,那徐姑姑仔细观察着林秾音。
她长着一副标志小巧的脸,面容柔和,看着就是个温柔的女子。
她的双眼紧紧闭着,一张面容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即便只是这样平淡的表情,徐姑姑都仿佛能透过如今看到她从前的模样。
这一张脸乍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徐姑姑本打算就此离开。
但就在她准备说话时,陆澹突然先行一步,离开了这里。
在陆澹走动的那片刻,他的身体不由得挡住了一些徐姑姑的视线。
也正因此,徐姑姑只能看见林秾音的下半张脸。
也就是这下半张脸,看得她顿时心跳加速起来。
像,实在是太像了……
这天底下,就找不到如此相似的!
她要速速回宫,赶紧将这消息告诉给贵妃娘娘。
即便有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徐姑姑的眉眼,还是因为她方才那个重大发现而微微弯起。
只要这时有一个人在看她,就定能发现猫腻。
可进入内室的人,一个离开了这里,一个则全身心都在林秾音身上。
此刻无人在意她这个突然造访的人,也因此,在徐姑姑提出要离开后,月环才重新将视线转向她。
“我送姑姑出去。”月环做出请的姿势,随即将徐姑姑送到了堂间。
一出内室,徐姑姑便向李公公说道:“来了这么久,该回去向陛下和娘娘交差了!”
两人走出院子后,月环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宫里来的人终于走了!
……
陆澹回到书房后,便看见许久不见的陆时正跪在地上等着自己。
他的身上多处可见绑带的痕迹,想来是受了不少伤。
陆澹越过他,走到前方的架子前,重新拿了件外袍换上,又去一边洗了手,这才将视线转到陆时身上。
“查到什么了?”陆澹在圈椅上坐下,仍旧维持着平常的坐姿,但也疼痛皱起了眉。
陆时跪在地上,本是将视线直视前方的,听见陆澹问话,这又将视线看向他。
这一看,便看见陆澹那微微皱起的眉。
陆时不自觉咽了咽口水,随即回禀道:“世子,属下只查到那些人和最近的贪污案有些关系。但至于对方的身份,属下只查到他们的二把手是从青州来的,其余的属下准备追查时,就被他们发现了。”
听到这里,陆澹也不由得重视起来。
陆时是他手下的人里轻功和伪装能力最好的,连他都能被发现,那看来对方的警惕和防备不小。
而且……
“身上的伤也是被他们伤的?”陆澹问道。
陆时点头又突然摇头:“有一半是,但有一半是在逃跑的路上,被另外一拨人伤的。”
“后面的那一拨人,属下看着他们出手的招式很奇怪,没有路数可言。属下猜测,很可能不是专业的打手,像一些没有学过的野路子。”
陆澹听着,忽然深呼一口气,“后面那拨人有多少?”
“约莫十个,五男五女,年纪上至五十,下至十岁!”
听到这里,陆澹忽而笑了,“穿着何种衣裳?”
“粗布麻衣,但是行为举止不像普通百姓!”
“可有人佩剑?”
“有两人佩剑,其余人……”
陆时说到这里,突然就闭紧了嘴。
他现在明白世子为何发笑了……
这些人也许不是来掺和进那些事的人,反而极可能就是寻常的过路人!
当时他被追杀,好不容易才躲开,但因自己一直抓着长剑,身上衣裳也有些破烂。
乍然出现在路上,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他不知自己当时脸上可有脏污或灰尘,若是有,怕是那般模样,看着会更吓人!
如今细想,那些人手里拿着的武器,也不过是随手从行李里掏出来的,看着就是,什么顺手拿什么。
陆时的脸越想越白。
他羞愧地垂下头,不敢再言语。
好在陆澹也并非是要追究他的责任,此事本就麻烦,当初回京的路上发现了一丝端倪,便让人通知陆时去追查那些人。
当初虽觉得那些人有些蹊跷,但不曾想到牵扯这般之深。
光靠陆时几日的查探,显然是查不明白的。
不过他也并非没查到一丝信息。
从青州过来的……
青州。
或许此事,他能找到合适的帮手!
陆澹摆手,放陆时离开。
陆时毫不犹豫便起身往外走,就在他伸手推门的时候,陆澹突然又说道:“世子妃落水那日你在哪?”
陆澹的语气变得严肃,看向陆时的视线,也仿佛夹了刀子。
陆时浑身一僵,倒是忘了这事了……
他直接转身跪下,随即解释道:“属下看守凌云阁,没有随身跟着夫人。”
“此事是属下重大失职,属下已在当日领罚三十鞭。”
陆时战战兢兢地看着地面,不敢再抬头看陆澹表情。
他之前不知世子对夫人是和态度,因而那日顺着自己的心意,去见了个人,便没有跟着去主院。
本想着在王府内,世子妃也不会出什么事,但没成想,他就偷了那么一次懒,世子妃竟然就被人推落水了!
陆澹没说话,而是从书案上拿了一册小册子,随意翻着。
翻书的声音很轻,但陆时何等的耳力,这翻书声听在他耳朵里,就如同催命符一般,一声一声催促着他速速赴死!
等了许久,陆澹才缓缓开口:“你该知道,隐瞒的后果!”
听到这句话,陆时的脸完全绷不住了。
他咬着牙,直直将脑袋磕在地上。
他的额头抵着地面,不多时,血液流至眼前,很快便模糊了他的双眼,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陆澹默不作声看着他,合上册子,“你若不想说,就去外面领罚!”
说完,又补充一句:“三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