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品不可沾,毒品就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一旦染上了毒,人生就完了,白天就会变成没有尽头的黑夜,黑夜就会变成无法逃离的地狱;它吞噬着人原本洁净的心灵。罂粟花那么美,为什么它的果实经过加工后竟会如此残害人的身心?
陈俊平已经嗜毒成性,眼里只有海洛因,只有古柯碱。他没有目标,没有计划,只有深不见底的欲望,而且欲望越来越强大,张开的嘴巴比鳄鱼还要大,比毒蛇更加恶毒,如同行尸走肉。陈俊平的手臂上满是针眼的痕迹,红红肿肿,凹凸不平。恐怖的不是这个,是在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他已经瘦骨嶙峋,眼珠子像是异种变形般往外突出,坚硬的牙齿从牙根开始腐烂。
毒品就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当陈俊平毒瘾发作的时候,实际上这把冰冷无情的刀尖早已向他胸膛插去,穿过后背了。
叶晓婷感到眼前一阵昏天暗地。本来她这次从家里出来已经打算把人生托付给陈俊平,她们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大的风起云涌早已经历过,小的惊涛骇浪也经过,她告诉自己陈俊平其实很爱她,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他是一个有事业心的人。可是为什么生活给她开了这么一个玩笑?不,这不是玩笑,舌头是肉长的,事实是铁打的。
陈俊平接二连三地出去,或天桥下、或地下车库、或灯火阑珊的闹市,和一批瘾君子勾肩搭背,手里或夹着烟、或提着注射器、或捏着白花花的粉。
叶晓婷完完全全没有想到,毒品所带来的伤害远远不止这些。
最近一些日子,她发现柜台的钱不翼而飞了,她核算过,结果少了几万块。她一想根本没有人能靠近这个柜台,即使靠近了也没有钥匙,唯一的可能就是陈俊平把钱偷走了。叶晓婷火冒三丈:吸毒就吸毒,爱吸多少就吸多少,可是你拿我的钱去吸毒,吸你妈啊!叶晓婷气得快发疯,她恨不得此刻就搬出去不与陈俊平同居,与陈俊平断绝关系,从此两人互不相干。她一旦想到她付出的感情是真的,就倒在地上,像个十足的可怜虫痛哭流涕,欲罢不能。陈俊平现在是船头上跑马——走投无路。难道不是吗?陈俊平的毒瘾一天一天加深,起初用私房钱买了毒品,如今他没钱了,就吃了熊心豹子胆开始偷起来,他现在偷得还是女朋友的钱,以后呢?他肯定会把目光转移到外面的金行银行。算了吧,就让陈俊平咎由自取吧!
叶晓婷晚上独守空房,寂寞无奈,她打开电视,不停地调控手中的遥控器,所有频道转了一圈之后,回到了原来的电视台。她半瘫在沙发上,两个眼珠子望着天花板,叶晓婷沉默着……忽然她听到电视上的专访栏目的声音。
“各位观众,今天我们来了解一个吸毒患者的故事。”普法栏目主持人说。这立马引起了叶晓婷的注意。专访的人曾经吸过毒,可是如今已经成功戒毒了。毒是可以戒的,毒是可以戒的!叶晓婷身上充满了力量,看到了希望。
她毫不犹豫地跑出去找陈俊平,她不知道陈俊平现在在哪里,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找,总能找到的。过了午夜,叶晓婷已经找过了天桥、酒吧和闹市,都没有发现陈俊平的身影。她已经很累了,仿佛就要倒下去。为什么要出来找陈俊平,就让他去死好了,他关我什么事?叶晓婷这样想到。不能,我一定要把他从虎口里救出来。她又想了一会陈俊平可能去的地方,天桥底下找过了,酒吧和闹市也找过了,都没有,那会在哪里?陈俊平平时不常出去,他能去的地方也就这么多。在废旧的车场吗?叶晓婷立刻往车场赶去。
这时候有几个醉汉早已虎视眈眈地看着叶晓婷。叶晓婷走了一会,才醒悟到此刻凶多吉少。一个个邋遢的醉汉提着酒瓶从隐秘处出来。
“这妞长得不错,看她那身段……”
“小妞,陪哥喝两杯咋样?”
叶晓婷呼吸急促,头脑一片空白。“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别乱来啊!”叶晓婷发出抗争的怒吼。
“想干什么,你要是让哥们几个爽一会就让你走,哈哈。”
叶晓婷退后两步,被杂物绊倒,跌倒在地上,趴着往后退,叶晓婷再次失去希望,醉汉已经越来越近了。“你们走开,我喊人了,我喊人了。”叶晓婷头上冒着汗珠。
一个醉汉上前干脆利落地剥开叶晓婷的外套,叶晓婷的反抗得不到任何效果,反而激怒了醉汉,引来野兽行径。叶晓婷露出白皙的手臂和胸脯,醉汉垂涎三尺。又一个醉汉从后面袭来抱住叶晓婷玉净的身体。
叶晓婷哭了:“你们走,走啊……”
关键时刻,陈俊平跑来,他咆哮如雷,胡乱捡起废弃的铁条,戟指怒目。几个醉汉挨过教训吓得屁滚尿流走了。
叶晓婷双手紧紧抱住躯体,身体直打哆嗦,哭得很可怜。
“阿婷,是我,你不用怕。”陈俊平脱下外套给叶晓婷身上穿上并安抚说。
“你是谁?你走,你走。”叶晓婷双手乱打着。
陈俊平抓住叶晓婷的手:“婷,是我,俊平。”
叶晓婷把目光注意到陈俊平身上,说:“你是俊平吗?俊平不是这样的,他不会吸毒。”
陈俊平紧紧抱着她,无话可说。
“俊平?真的是你。俊平,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叶晓婷眼中带着希望对他说。
“什么好消息?”
“我跟你说,毒是可以戒的,你去戒毒所吧!”
“不,不,你不明白吸毒有多么痛苦,我不能去戒毒所,我去了我就完了,那是一个魔窟。”
“俊平,你听我说,你去把毒戒了,等你戒毒之后,出来了我们就结婚,好吗?”
“结婚?我……我给不了你幸福。”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你怎么那么没有信心?”叶晓婷说,“你……你是不是不爱我?”
“不,我爱你,我爱,可是我……”陈俊平鼻水横流。
叶晓婷伤心欲绝,说:“你去不去戒毒?”
“我……我不知道。我很想把毒戒掉,可是每次我都下不了决心,我尝试过,你知道吗?”
“你尝试过?”
“嗯,我做不到。”
“你要给自己信心。真的,只要你把毒戒了,我们就结婚,我们不等了。”
“婷,现在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你知道吗?你就要做爸爸了。”叶晓婷眉开眼笑。
“爸爸?”陈俊平望着叶晓婷的肚子问:“你怀孕了?”
“我发现你吸毒的那天,你不是陪我去医院检查吗?医生说已经有两个月了。”
“两个月?我要做爸爸了?”陈俊平欢呼雀跃说。
陈俊平抱起叶晓婷,说:“我要做爸爸了,我要做爸爸了,婷。”
“答应我,下决心把毒戒了,为了我,为了孩子,也为了你自己。”
陈俊平又沉下脸颊说:“好,我……答应你,可是你能帮我吗?”
“什么?”
“回去之后,你不准我再出来,把我锁在房里,无论我多难受,你都不要放我出来。”
“为什么不去戒毒所?那里有专门的治疗,这样会好得快。”
“我去了戒毒所,我的下半辈子就完了。”
“我答应你,我们先靠自己的意志戒毒。”
陈俊平揽住叶晓婷。自从染上毒之后,陈俊平瘦了几圈,现在他没有结实的臂膀,叶晓婷感觉不到依偎的安全感。
夜已经深了。深夜中,总有那么一些身影让人苦不堪言。天桥下堆积着寥落的人,都像陈俊平一样,染上了毒,丢家弃子,倾家荡产。他们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亲情,也没有爱情。从头到脚都伤痕累累,脑子内外都是对毒品的渴求。
陈俊平被叶晓婷反锁在房间里,往死里呐喊。本来整整齐齐的床单和被褥,书籍和家具,在陈俊平的毒瘾发作之际,好像被鬼子扫荡一样狼藉。陈俊平一刻都安静不下来,他像生吞蜈蚣——百爪挠心。翻滚、歇斯底里呐喊、呼救、寻求怜悯……房间被他的言行举止弄得地动山摇,山呼海啸。叶晓婷看到房内痛苦的陈俊平,心慌害怕。陈俊平苦苦哀求叶晓婷给他吸上一口,吸上最后一口。
叶晓婷好言相劝:“俊平,我知道你难受,你忍忍,会过去的。你不要去想吸毒品,你想想你的爸爸妈妈,你想想我们的事业,你再想想我和我们的孩子,你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你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陈俊平听不进去,什么东西都听不进去,满头大汗的陈俊平见叶晓婷不肯开门,就跑到窗户,寻求其他出路。只是这里是七楼,陈俊平往下看,又返回走。他的毒性还不到驱使他从七楼往下跳的地步。陈俊平冲叶晓婷喊:“你放不放我出去?我把腿给打折了,你快给我钥匙。”
叶晓婷吓哭了,身上直打哆嗦,她不知道是给还是不给。给了,陈俊平就会高兴,他也不会恐吓她;要是不给,天晓得俊平会做出什么事?本来这门不坚固,要是他撞出来了,他会不会真的对她施暴?叶晓婷一下子陷入到深深的矛盾当中。为了帮陈俊平戒毒,叶晓婷已经两天没有去鞋店了。也没有和任何人来往,就连妹妹都没有告诉她,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陈俊平吸毒的事情。因为她知道,如果好朋友们一旦知道了陈俊平难以想象的丑闻,那她们肯定会劝叶晓婷与陈俊平分手,事实上她不能这么做。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陈俊平才把兴奋点降下来。叶晓婷焦急地看着陈俊平,心想他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不经冬寒,不知春暖。叶晓婷亲眼目睹了吸毒的可怕,她坚信陈俊平是可以打败毒魔的。当我们发现自己不能给需要帮助的人任何帮助的时候,我们只能鼓励,和他们一起吸气、呼气。其实,需要帮助的人,他们并不需要我们给予什么帮助,只是因为他们没有信仰,所以就失去了信心和决心。为此,信仰这种东西能挽救一个人的灵魂,信仰是多多益善好。
叶晓婷对陈俊平说:“俊平,去戒毒所吧!”
“不,不,不,我不去,我不去。”陈俊平好像跟戒毒所有仇似的,无论何时何地一直在拒绝戒毒所的召唤。
“我不想看到你那么痛苦,我只是希望你能快点好。”
“你就一直把我锁起来,我一定会好的。”
“我受不了,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难受的样子,如果我能分担一点你的痛苦就好了,可是我不能帮你分担,你也丝毫不会减去身上的痛苦。”
“我只希望你让我吸最后一口,就最后一口。”
“不,我不能这么做。”
“啊!啊!啊!”陈俊平一阵狂呼乱叫,把镜子打碎了。
叶晓婷取出陈俊平日思夜想跟苏打粉一样的白粉。就这么一点点粉末状的东西,能摧毁一个人的灵魂?真是不可思议,叶晓婷把陈俊平满满的一包白粉,付之一炬。
陈俊平声嘶力竭:“不要,不要毁了我的白粉。”陈俊平彻底地失去了希望,他恨不得出来拿一把菜刀把叶晓婷给杀了。
叶晓婷从火光中看到了陈俊平的绝望。可是陈俊平却不知道叶晓婷是在给他希望。叶晓婷渐渐意识到,她需要别人的帮助,只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出谋划策,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于是她马上打电话告诉了叶晓祉。
叶晓祉一听觉得不可思议,以为姐姐在开玩笑。尔后,姐姐一五一十地给叶晓祉说完,叶晓祉才愤怒说:“那你还管他干嘛?你别管他了。”
“我不能不管他,我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叶晓祉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