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南门、西门都安排好了人手,刘国梁自己带着去了北门。
小豆丁被刘国梁撒了出去,他在兵工厂周围侦查,随时将重要军情汇报给刘国梁。
北门附近臭气熏天,因为这里是之前日军第二大队的主攻方向。
地面上留着大滩血迹,还有被打碎的残肢断臂,到处可见。
虽说现在快入冬了,但架不住时间长了还是会腐败,蚊子蛆虫在碎肉上面乱飞、乱爬。
北门进来不到两百米就是子弹厂,朝着北门正对的二楼窗户还有两门机关炮。
其中,有一门之前激战的时候炸过膛,后来被厂里留下来的军械师傅换了炮管修理好了。
为了以防万一,刘国梁给两个炮手下过命令,打完五个弹夹一定要换炮管,不论战事有多紧张。
四个门的战斗是正面战场,实际上刘国梁并不担心,只需要无脑扔手榴弹,扔炸药包,再不济设置好诡雷跑路。
现在让他最担心的是厂内的巡逻部队,他们丁超的护卫队,一个连,差不多百来号人。
他们负责清剿潜入进来的小鬼子,丁超和刘国梁打包票,厂内的安全他绝对可以保障。
但刘国梁知道,如果听了他的话那年都过错了,并不是他不相信丁超,而是这兵工厂太大了,漏洞也太多了。
所以刘国梁根本就没指望守住兵工厂,只需要给他一天时间,他把兵工厂内的设备、武器弹药都销毁炸掉,他就心满意足了。
凌晨四点零五分,一声惊天巨响在兵工厂内响起,最后就是蘑菇云冲向天际。
这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打破了沈阳清晨的宁静。
听到这声巨响,看着火光冲天的火炮厂,刘国梁知道,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将化为灰烬。
“什么情况?”
驻扎在北门的日军第十六联队,联队长滨本喜三郎被巨大的爆炸声惊醒了,他以为是东北军的夜袭部队打过来了。
本来日军打算早上七点对兵工厂发动进攻,但兵工厂内的东北军居然先动手了。
“报告联队长阁下,爆炸声来自兵工厂内,好像是在爆破厂房。”
看着衣衫不整的联队长在慌忙穿衣服,床上还躺着一位一丝不挂的慰安妇,副官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进来汇报。
副官斜眼看了一下床榻,女人那白花花的身子裸露在他面前,虽然内心激动不已,但也仅限于此。
像他这样的底层士兵,可是享受不到国内来的高档货。
“呐尼!他们自己在炸厂房”
一听兵工厂被炸了,滨本喜三郎也顾不得扣扣子,戴上军帽就直接出去了,副官也跟在他后面疾步走出军帐。
现在是凌晨四点多,天空本应该是黑色的,但因为大火在燃烧,所以整个兵工厂周围亮如白昼。
“联队长阁下,我们不能再等了,他们已经开始炸厂房了。”
第二大队大队长坂井逸二显得很焦虑,要是攻占的兵工厂是一堆废墟。
那别说升职加薪了,不受到惩罚都是轻的了,毕竟围困东北军的战术就是他出的。
“命令第二大队全面进攻,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拿下兵工厂,不能再让他们肆无忌惮的搞破坏。”
“嗨!”
坂井逸二一个立正,立即下去传达命令,整个兵工厂附近的日军都开始行动起来,他们从四面八方向着兵工厂直扑而来。
然而,这一切都逃不过侦察兵小豆丁的眼睛。
此刻的小豆丁正趴在日军指挥部附近,观察着日军的一举一动。
其实不用小豆丁汇报,刘国梁也猜测到日军将会疯狂的进攻兵工厂。
因为这座兵工厂对于日军来说太重要了,以至于日军可以不计伤亡的冒着义勇军的炮火进攻。
日军根本没有所谓的重点进攻,而是全面开花,八百多小鬼子连早饭都没吃,端起步枪就往兵工厂冲。
还有爬围墙的,直接俩人一组抬着梯子,跟随其后的就是一个鬼子分队。
早上五点,又是一声冲天巨响,迫击炮厂被爆破。
在迫击炮厂爆炸没多久,又有两座仓库被引爆。
显然刘国梁意识到日军进攻的速度太快,他不得不下令,以最快速度对兵工厂内的厂房和仓库进行爆破。
丁超的护卫队不堪一击,日军四面进攻,他们很快招架不住。
在冲进来的日军打死打伤十几人之后,一百多人的护卫队大部分都投降了。
只有少部分真正的勇士还在抵抗,另外十几人则带着丁超向外逃去,原先的豪言壮语,此刻也顾不上了。
乔文华见识到丁超的真面目,无论如何也不跟着他逃命,他要独自留在兵工厂坚守。
最后还是刘国梁派人将乔文华接到中心仓库,刘国梁可不希望这样一个位人才白白死于战乱中。
“爸你到底在坚守什么,你跟着大队人马走,咱们家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一想到自己的遭遇,乔亚鑫又不自觉哭起来,她内心的苦还不能和父亲说。
就是她和妹妹来找父亲,才导致她差点丧命,而且还失了清白之身。
“亚鑫,爸爸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三儿,可我有自己坚守的信念。”
“其实说来话长,不过今天过后也不知道咱们父女俩还能不能活着,所以爸爸干脆就和你讲明原因。”
“爸爸难道这里面还有难言之隐吗?从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乔亚鑫一听父亲这样做有原因,所以停止哭泣,然后认真听父亲讲。
“我是满清时期的公派留学生,爸爸记忆最深刻的是1912年,当我和同学们踏上前往美国的轮船时,满清灭亡了,华夏迎来了民国时代。”
“还在清华学堂的时候,爸爸并不像其他同学一样天天上街游行,宣传民主思想。”
“爸爸倒是对西方的先进技术很感兴趣,当时我觉得师夷长技是兴国安邦的根本,所以我到了美国发奋刻苦学习理科。”
“虽然我们是公派留学生,但随着清王朝的灭亡,在加上当时美国还没有承认新生的民国政府,所以学校对我们的资助也停止了。”
“爸你们没有学费和生活费,那你们还怎么学习。”
“哎!可不是吗!”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一些积蓄,这是你奶奶爷爷在我离家的时候给的盘缠,可毕竟不多,很快就花完了。”
“咱们家不像其他同学家庭大富大贵,咱们家祖上可以,但到了爷爷这一辈就不行了。”
“后来实在没办法就找同学借,就这样勉强熬过了两年,最后渐渐在美国熟悉了,趁着课余和放假时间去打工。”
“爸爸给人刷过盘子,卖过报子,做过服务员,就这样勤工俭学才读完大学。”
“毕业之后找到了专业对口的工作,之后就遇到了你妈妈,在后面的事情妈妈也和你们讲过。”
父女俩聊着,仓库外时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开始俩人还很紧张,但时间长了也没人在意了,只是在爆炸的时候塞一下耳朵。
“爸这就是你放着美国稳定的生活不要,依然回到祖国的原因。”
乔亚鑫指了指对面仓库的堆放的大炮说道。
“是啊!五年前我回国探亲,回到老家才知道,大帅已经将你奶奶和叔叔们接到了奉天城,并且住进了豪华大宅。”
“回到家里听你奶奶说,人家大帅待咱们家那可是恩重如山,要不是大帅出钱、出力,让你奶奶到大医院看病,估摸着我早就见不到他老人家了。”
“大帅听说我回来了还亲自接见了我,我们俩人作息畅谈一整天。”
“大帅有安国兴邦之志,并且礼贤下士给我行大礼,告诉我兵工厂乃安邦兴国之根本。”
“洋人用坚船利炮打开我国门,我等必须奋起直追,只有我们有了坚船利炮,洋人才不会在欺负我们。”
“这句话是大帅的原话,为父我打心底里一百个赞同。”
“父亲和母亲说过,咱们华人在美国经常被欺负,说咱们是东亚病夫。”
乔亚鑫似乎理解了爸爸的所作所为,她开始有些感同身受。
“可不是吗!刚开始去美国的时候,我的长辫子几乎每天都会被洋人拽,后来甚至趁我不注意还剪掉了我的辫子。”
“爸爸以为是辫子让洋人老是欺负我,后来干脆去理发店剪了一个平头。”
“可剪完才发现根本没用,那些洋人还是整天的欺负我们,骂我们黄皮猴子,东亚病夫。”
“爸爸我们在美国学习的时候和你一样,我当时以为你是因为这个才回国的。”乔亚鑫感同身受的说道。
“最令我记忆深刻的是,爸爸刚出去工作的那几年,我记得那时你母亲刚怀你,家里非常需要钱。”
“熬了一个月终于要发工资了,但是拿着钱在回来的路上被两名洋人打劫了,爸爸不论怎么求饶都没用。”
“因为没有钱,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纵然父亲跪地求情,换来的也只是一顿毒打。”
“从那天开始爸爸就已经决定了要回国,即便后来公司老板看在我工作优秀的份上,提前透支了一个月的工资,但我的心已经不属于那里了。”
乔文华今天不知怎么了,一口气讲了很多很多话。
作为理科男的他其实并不善言辞,但今天他发自内心的讲话,确实让乔亚鑫和老班头感动。
没错老班头在做饭,父女俩在房间的每句话他都听的清清楚楚。
此刻外面轰隆隆的爆炸声,已经不能引他们的注意,他们三人似乎都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