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秋玉摸了摸那簪子上雕的玉兰花,想起那日宁九送她簪子时说,“玉儿这簪子是我亲自画的样子,让人去制的,我知道它不值什么钱,你在简家也见惯了好东西。但这簪子是我现如今能拿出的全部心意,你先收下好不好,等我中了举央求祖父去你家求亲。”
当时她很犹豫,她喜欢他,从前他来简家上族学时她就喜欢他了。可是她知道大姐姐已经和宁世子定了亲,不出意外的话她是不可能和他有结果的。
但是宁九说,“玉儿别怕,等我中了举,就祈求祖父帮我调去江南,到时候我们二人远离京城,他们会同意的。”
她被说动了,收了簪子,忐忑的等着皇榜揭晓的那天。可皇榜揭晓时,传来的却是他被刘侍郎榜下捉婿的消息,她心如死灰,让人把这簪子给他送了回去。没想到隔天,他就差人通知她在外面见面,传话的人说,他求她。
她又一次心软了,他说,“玉儿,我也是不得已。你别担心,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我一定不会负你。”
那时他红着眼,说了很多好话,苦苦的恳求她。
她心软答应了。
他又说,“玉儿,不如下次你来宁家戴着这支簪子来,我姨娘是知道我们的事情的。到时好我让她装作意外看出你我之间的事,让众人知晓,有了这个由头不怕刘家不愿意退亲。”
她心里不安,又旁敲侧击的问了和她最要好的四妹妹,四妹妹说,二姐姐幸福是要靠自己努力争取的。
她答应了,可是没想到还没等到元宵,事情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孽障!你是还舍不得?!”
“祖母,孙女知错了。”简秋玉摘下簪子,在手里狠狠攥了一下,交给身旁的丫鬟,“让人去溶了。”
“小姐,这簪子可是九公子的全部心血。”小丫鬟扑通一声跪倒简秋玉面前哀求。
“心血?宁九这个王八蛋?我看他的心里全是他的富贵青云路,既想着吃刘侍郎家的绝户要刘侍郎的扶持,又想要二姐姐外家留下的家产。”简玉绮嗤道。
“二姐姐,怎么这么糊涂。”简秋锦也跟着叹气,“信了他的鬼话,这宁九也真是敢想。”
“岂止敢想,他还敢做呢,瞧二姐姐身边的人都被他收买了,正日里在二姐姐面前吹风,也不怪二姐姐犯糊涂。”简玉绮冷笑,“那宁九是不是告诉你,等二姐姐嫁过去就抬你做姨娘。蠢货!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二姐要是毁了名声,你这个身边侍奉的能有好下场。”
“他既早盯上了二姐姐的嫁妆,自然不会是一时兴起。”简尧努力想了想也没有想起一点对宁九的印象,“即使二姐姐没有上他的当,他也会用其他下三滥的手段的。”
“幺幺说的对,派出去打探的婆子刚刚来禀,那宁九早在三年前就频繁出入刘府了,刘侍郎独女脑子前些年摔坏了,连父母都不亲近,只亲近这个宁九。”简忆玥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简秋玉,淡淡转开了视线。
“你还看不明白吗,这姓宁的小畜生就是想坏了你的名声,骗你去做妾。到时候家里弃了你,那边又有个正房压着,你这个蠢物就只能依靠他,乖乖的拿出嫁妆去铺他的青云路。”
简老太太一边咬牙切齿的骂一边用拐杖咚咚的砸地,要说她有多心疼这个孙女吗,那倒没有,她就是看不得自己家的钱进别人的口袋。
“你这个蠢物,被人卖了还要帮人输钱,男人有什么好东西,嘴上哄的你天花乱坠,转头就拿了你的钱去找别的女人。那是你的钱吗,那是简家的钱!败家子!你那商贾出身的姨娘能教你什么?连基本的胳膊肘不能往外拐都不知道!那么多钱,也不知道贴补家里!你那个姨娘才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老太太想到余家那些钱还没落她手里,就差点被宁家那个小崽子骗走就气不打一出来,“你想着陪他吃苦!他发达了你就厉害了,以后能替求陛下封你为诰命夫人了?还为了她谋害亲姊!别做梦了!这种狼心狗肺的畜生,万一哪天发达了先踹的就是你。”
简秋锦替他顺了顺气,老太太接过一杯茶,又骂了起来,“可怜男人?蠢物!从今日起你就去万青庵跟随慧能师太。来人,去二小姐院子里给她收拾收拾,今日就送二小姐去万青庵。对外就称,二小姐要为祖母祈福,自愿削发为尼。”
“祖母”
“祖母”
“祖母”
“祖母”
简尧、简忆玥、简玉绮、简秋锦,四人齐齐出声求情。
“祖母,二妹妹也是被奸人蒙骗,祖母就原谅她吧。”
简秋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只垂着头在哪里掉眼泪,大太太陆氏、三太太杨氏冷眼看着。
“你们不要为她求情,她既然不想待在府里,就让她滚!”老太太咬着牙把手里的拐棍朝地上的简秋玉丢去。
一直默然不语的简秋桐,一把抱住简秋玉挡开了简太太太丢过来的拐棍。
“祖母,左右不过二姐姐也没酿成大错,您就放过她吧。”
“若不是宁五小姐即使发现,咱家的钱就都给那个小畜生了。”一想到那些钱老太太恨不得掐死简秋玉,“没有酿成大错?放过?难不成是我一把老骨头勾引外男?”
“母亲。”眼看老太太越说越粗鄙,陆氏适时打断她,再说下去就不像话了。
“祖母,孙女愿意去万青庵。”
“母亲不要再为此动怒了,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杨氏先劝了下老太太,又对简秋玉道,“唉,你这丫头也是糊涂,婚姻大事你急什么。虽然之前家里给你相看好的铁御史家的二公子,被陛下赐婚给了秋桐,但是大嫂一直帮你看着,前几日大嫂还让你二哥探查新晋探花郎崔颢景的人品,若是没有问题年后就可以给你相看了。”
“还说这些做什么。”大太太扫了眼地上的简秋玉,“让她去万青庵也好,既然心不净,那就去好好修身养性,等心净了再回来。”
“祖母、大伯母,二姐姐是被人骗了以后不会了。”简玉绮瞥了眼简秋桐,眉头渐渐蹙起。
“大伯母、二姐姐虽然犯了错,但她也受到了教训,她年纪那么小哪见过哪些男人的伎俩。”
简尧心想或许这就是一些优秀的年轻女孩子会被老男人骗的原因。她们年轻还未经过事实,她们是优秀的骄傲的,但她们见的事、见的世界还不够多,还没有形成独立的成熟的价值观。他们会麻痹你、会诱导你,慢慢把你规训成于他们有利的样子。他们或许会让你感受他让你感受到的与众不同,或许会让你感受他的温柔妥帖,或许会让你感受到偏爱,但那些都是他们的手段。
等到你沉浸其中,他们会折断你的翅膀,榨干你的价值,然后在某一天像丢垃圾一样丢弃你。
想到这些,简尧的心莫名的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