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沉重的黑布,缓缓落下,将天地裹了个严实。三人驱马赶回了来时在通河县城旁边的小镇,径直朝那间熟悉的小客栈走去。店小二瞧见是前几日来的熟客,忙迎上来牵马招呼,吴适瀚摆摆手,哑着嗓子说:“照旧安排两间房,再弄些热饭菜。记得把马给我喂好。”“我都记着呢,您就放心吧!”小二应和道。
进了房间,暖意驱散些许寒意,三人围坐桌前,饭菜热气腾腾,却没人动筷。吴适瀚率先打破沉默:“高亮,你白日说要留下探煤矿情况,我和大鹏一路上思来想去,觉得可行,只是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高亮搁下碗筷,神情严肃:“吴哥、大鹏,我知道你们担心啥,可这事儿不能拖。咱一路看那煤矿戒备森严,不摸清鬼子的兵力部署、巡逻规律,贸然行动就是送死。我留下来,你俩知道我平日里的侦查本事,保准把情况摸透。”
大鹏闷头灌了口酒,一抹嘴:“高亮,不是信不过你,那煤矿周边全是鬼子眼线,稍有差池就得出事。咱兄弟一场,可不想你有个闪失。”
高亮笑了笑,拍了拍大鹏肩膀:“大鹏哥,正因为咱是兄弟,所以你俩才更了解我。你们放心回团里,把详情跟团长汇报,团长经验丰富,能拿捏准时机。要是决定动手,你们速速回来找我,我每晚就住在这客栈等消息,绝不乱跑。”
吴适瀚眉头紧皱,咬着牙点头:“那行,就这么定了。高亮,你机灵着点,夜里别轻易外出,鬼子夜里巡逻更勤。白天侦查,也别留尾巴,要是遇上危险,想尽办法脱身,保住性命最要紧。”说着,他把身上备用的子弹、匕首一股脑塞给高亮,“这些你拿着防身。”
大鹏二话不说,伸手到怀里摸索,掏出个用油纸层层裹好的小布包,层层打开,里头是来时韩伟杰给三人路上的盘缠。
大鹏迅速清点一番,从中分出大半,一把塞到高亮手里,说道:“高亮,这钱你拿着。我们还有一天路程就回去了,你孤身一人潜伏侦查,指不定碰上啥难处,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饿了就拿这钱买点热乎吃食,别亏待了自个儿。”
吴适瀚在一旁看着,微微点头,补充道:“大鹏说得对,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精力盯梢、探消息。这通河县周边不太平,局势多变,兜里有钱心里不慌。”
高亮攥着那叠钱,眼眶泛红,声音微微发颤:“大鹏哥、吴哥你们放心,我一定把这钱花在刀刃上,不辜负你们期望,把煤矿情况摸个门儿清。”
“别啰嗦这些,都是自家兄弟!”大鹏拍了拍高亮肩膀,咧嘴挤出个笑,“等你侦查完,咱们一起把劳工救出来,到时候好酒好菜,敞开了吃!”
天色破晓,晨曦艰难地穿透厚重云层,洒在抗联营地错落有致的营帐间。吴适瀚与大鹏满脸疲惫,胯下骏马也步伐沉重一路疾驰后,终于望见了营地熟悉的栅栏与营帐。
放哨的战士远远瞧见二人身影,立马回营报告,一时间,营地里脚步声纷杂。王涛听闻动静,大步从指挥营帐赶来,满心欢喜准备迎接三人凯旋,可目光一扫,脸上笑容瞬间僵住,眉头紧锁,急切问道:“咋就你们俩回来了?高亮呢,出啥事了?”
吴适瀚翻身下马,双腿一软,险些跪地,大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吴适瀚缓了口气,上前敬了个军礼道:“团长,您别急!高亮很安全,只是留在通河县侦查鬼子情况。”
王涛一听高亮没事儿,只是临时执行任务,长出了一口气。吴适瀚刚要继续开口细述高亮留在通河之事,营地里一阵喧闹,只见孙志新带着二十几名战士们匆匆地回来了。他们是下山到村里招募招募新兵了。
王涛瞧见孙志新去时几个人,回来还是还是几个人,心中已经有数了。再看吴适瀚与大鹏满脸的疲惫与憔悴,心中疼惜,连忙说道:“你们俩这一路着实辛苦了,瞧这累得不成样子。先别忙了,到临时会议室歇会儿。”说着,他转头吩咐炊事员,“赶紧给他们俩煮上热乎的面条,记得加个鸡蛋和菜。”
随后,王涛引着吴适瀚和大鹏走进临时会议室,室内陈设简单却整洁有序。待二人坐下,王涛看向孙志新,开口道:“志新,你先讲讲招募的情况吧,让他俩也缓缓劲儿。”
不多时,炊事员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进临时会议室。在那个艰苦的年代,食物匮乏,面条里仅有的一颗鸡蛋显得格外珍贵,通常只有伤员才有这样的待遇。大鹏端起碗,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汤,暖意瞬间传遍全身。他抬起头,笑着对王涛说道:“团长,这可是病号饭的规格,谢谢了啊!”吴适瀚也默默点头,埋头吃着面条,他们需要尽快恢复体力,然后详细汇报这次行程。”
就见孙志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团长,这次招募可太难了。鬼子这次大扫荡,把周边的村子搅得不得安宁。好多村子的青壮劳力为了躲避鬼子的抓捕,都拖家带口躲进了深山老林里,找都找不到人。”
他顿了顿,满脸愁容地继续说道:“而且,鬼子到处抓劳工,把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抓走,听说是抓去修要塞。老百姓们现在是人心惶惶,就怕自家孩子被鬼子盯上。有的人家,连仅有的壮劳力都被鬼子抓走了,只剩下老弱妇孺,哪里还能有人来参军啊。”
王涛听得眉头紧皱,气愤地说道:“这小鬼子,太可恨了!把咱老百姓祸害成这样。”
孙志新接着说:“还有啊,团长。鬼子为了防止有人反抗或者逃跑,在各个村子里都安插了汉奸和保长。咱们刚到一些村子,还没来得及宣传招募,就被汉奸发现了,他们通风报信,鬼子很快就赶来搜查。咱们为了不连累乡亲们,只能赶紧撤离,根本没办法好好开展招募工作。”
王涛的脸色越发难看,眼神中满是忧虑。他缓缓踱步,喃喃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本想着能招募些新兵扩充队伍,增强咱们的战斗力,可如今这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