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听到这声关切的声音,李春梅心里不由一惊。
她猛地抬起头来,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勇亮那双写满了关心的眼睛。
有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暑假的某一个午后,恐慌失措的她也是这样听到了这一声的问候。
赵勇亮那双深邃的仿佛不见底的双眸,让她恍惚间又看到了那支摇摆不定的弹弓。
“是,是你吗?”她的声音夹杂着一丝颤抖。
赵勇亮看到她惊诧不已的眼神,不由剑眉微蹙。
“呀,春梅,你该不会摔了一跤连人都不认识了吧?”赶紧拉她起来的文静,看着她突然变得魂不守舍起来,笑着调侃道。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不由笑了起来。
赵勇亮本来扶着她胳膊的手,瞬间收了回去。
他像没有听到她问他的那句话似的,直起了身子,把目光扔向了就要落山的夕阳。
被大家的笑声叫醒过来的李春梅突然脸红了起来,像极了天边沉醉的晚霞。
哎呀,自己这是怎么了?魔怔了吗?
都已经知道不是他了,为什么听到那一模一样的问候声,她还是会克制不住自己呢?
“脚没事吧?”蒋世超挤过来问道。
这一问倒提醒了李春梅,她抬起脚来,活动了一下,有一点点疼以外,好像没啥大碍。
“那就好,”蒋世超放下心来,但不免还是责怪道,“这里坑坑洼洼的,走路都得看着点,你这还敢不看路的乱跑?”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担心了。”李春梅垂下眼眸,咬了咬嘴唇。
“你没事就好,”赵勇亮的声音传了过来,“要不我还没办法回去跟你妈妈交差了。”
李春梅抬起头来,又看到赵勇亮笑的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灿烂。
这哪有愧疚之感啊,这分明看她摔了一跤,人家开心的不行。
她心里狠狠地冲他翻了个大白眼。
就这样的人哪里可能是她那位温柔体贴的救命恩人呢?
“二姐,”宝来小心翼翼地蹭了过来,低着头,一双眼睛却偷偷地瞅着李春梅,“都怪我让你摔了一跤,你回去了,千万不要跟,跟爸爸说。”
“说了也没事啊,爸爸也不会打你。”李春梅看到弟弟这个样子心里不由又想笑了。
“但他会骂我,”宝来把小脸抬老高,好像怕二姐看不到他满脸的委屈似的,“我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骂我,责备我。”
“可是爸爸不是别人,他骂你也是为了你好。”
“那也不行,我会难过。”说着,宝来垂下了头。
李春梅这心里也不由也替他难过起来。
宝来是真的长大了,现在都知道维护自己的自尊了。
“行,我不告诉爸爸了,”李春梅在他的小脑袋上薅了一把,“但你得听话,你听话了,就没人骂你了。”
“真的吗?”宝来抬起的眼眸闪闪发光,“放心,我以后肯定听话,我还要勇亮哥哥教我好多东西呢。”
“除了这些,还要什么?”李春梅瞪他,这家伙还就是知道玩。
宝来赶紧把嘴抿住,扭头看了眼正盯着他笑的赵勇亮,终于像被什么鼓励了一般,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
“期中考试要考到90分以上。”
“那可是双门哦,都得90分。”李春梅郑重其事地提醒他。
“这……”这家伙又为难了,低着头想了下,期期艾艾地来了句,“我,我尽力哈。”
大家都不由又都笑了起来。
“大家吃好了吧?”赵勇亮一瞅,事情解决了,开心地问起了大家。
“吃好啦,吃好啦。”几个孩子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
“吃好了,那咱们就准备回家。”赵勇亮大手一挥,俨然一位在战场上指挥杀敌,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哦哦,回家喽,回家喽!”几个孩子开心地蹦蹦跳跳地跑上了坡顶。
看着几个孩子跑了上去,李春梅回头却看见赵勇亮拿起了铁锹,开始挖土埋刚才烤东西的土坑。
她不由笑起来,走过去也想帮忙。
“不用,”赵勇亮挡住她伸出来的手,“这活可不是你干的,你待一边好了,我这马上就好。”
李春梅乖乖地站在旁边,看着他一锹锹地把坑填满,然后又结结实实的拍了拍,确定没事了这才收了手。
“好了,走吧。”赵勇亮冲她笑道,扛起铁锹来,大步向坡上走去。
“等等我。”李春梅哪里有他那么利索,爬到半途,便没劲儿了。
跑到前面的蒋世超听到李春梅在那里叫,赶紧又折了回来。
“不会吧?这可刚吃饱饭。”蒋世超一脸的惊奇,明显他的意思是你刚那些肉是白吃了。
心里这样想着,但还是跑了下去伸手去拉李春梅。
“我脚疼不行吗?”李春梅听出他的阴阳怪气来,咬牙切齿的说道。
她抬头看到赵勇亮像没看到他们似的,只顾着向前走去。
原本她以为她那样一喊,赵勇亮会马上下来拉她,结果却不想到是跑到前面的蒋世超不嫌麻烦地跑了回来。
爬到坡顶,她看到赵勇亮正跟着弟妹们打闹着,心里不由一阵的失落。
生性敏感的她,发觉就从她摔倒以后,赵勇亮好像有意的在躲避着她,完全没了之前的那种自然与融洽。
难道她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可她并没有啊?难道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了吗?
“脚还疼吗?”蒋世超不放心地看着她,“要是疼的厉害,我来背你。”
李春梅一听,脸不觉发烧起来。
虽说平时跟蒋世超动手动脚,打打闹闹的,但还从没有让他背过她呢。
他们最亲密的肢体接触也只仅限于拉过几次手。
也不知道自己脑袋里那根弦不对劲了,她心里竟然突然冒出了一声感慨:这话要是赵勇亮说出来的,该有多好啊。
这念头一出来,倒把李春梅吓了一大跳。
我去,自己今天真是魔怔了,无可救药了。
啥时候自己的精神上变得如此脆弱不堪了,依赖性变得如此强烈了。
“没事,没事,不妨碍走路的,”李春梅大大咧咧咧地把手一挥,“我可没那么娇气。”
“可刚你那句‘等等我’听着蛮娇气的。”蒋世超学着她的腔调,别过脸憋着笑,不看她的表情。
“有吗?”李春梅一脸愕然,还真回想了一番,随后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抬腿就给蒋世超了一脚,“你皮这是又痒了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
蒋世超一侧身,躲开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放眼望去,天地一片辽阔,夕阳像一块巨大的鹅卵石坠落在地平线上,溅起漫天如血霞光。
落日余晖下,黄昏里的一切都温暖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