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静的想法，似乎同张硕达成了一致。
他跟着点头道：“嫂子，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事发突然，表哥这样的表现，哪怕只是演的，也没坏处吧？”
“你不懂，张启明一旦伪善起来，就意味着他必然想得到什么东西，我听说省应急厅厅长廉玉树今天来问询，给他带了话，随即他就这么干脆果断面对公众道歉。”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对内可以不要面子，对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下市长身段的。”
方静紧皱着眉头：
“当着全市人民的面哭，他这辈子都干不出来。”
“今天，却干出来了。”
张硕试探道：“嫂子，您的意思是？”
方静轻闭上眼，又喃喃自语：“你说，他真的变了吗？”
沉默了良久，方静告诉张硕，这几天张启明不管做什么，都尽量留意一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市委书记的竞选是必然要延后的，最终会花落谁家，说不准。
但张启明出来背锅，是不明智的做法，一旦有什么地方被落下口舌，党内名声绝对会变差，这是一步错棋。
没等表嫂说完，张硕却突然打断：“如果……如果这就是表哥想要的呢？”
方静一愣，叫他继续往下说。
张硕沉声道：
“这不是错棋，这是险棋，嫂子，你跟我说过，您父亲在省里吹了风声，表哥竞选市委书记的事成不了，但如果表哥在人民群众里的呼声越来越大，这盘死棋，是不是就被他盘活了？”
竞选市委书记不只是靠走关系这么简单，党内的政绩、工作表现、人民支持认可率，才是能否竞选的真正要素。
“你的意思是，张启明故意这样表现，是想借助这次事故，为自己赚取外界的呼声，从而为竞选造势？”
方静眼神变了，这意味着她认可了此事。
“我不知道表哥怎么想，但如果是我，我一定会这么做，哪怕背锅对政绩不利，但赌一把，很值得。”
张硕平静道：
“党内是怎么看待事故的？从当官的角度出发，大概率会觉得这是个降临在头上的天灾，对仕途极其不利，还是在有望晋升的时刻，宁可不作为，也不愿意出事。”
“可如果换个角度，站在群众那边考虑呢？”
“死去的遇难者都是普通民众，都是工人阶级，在政府的公信力面前，他们不会关注今天谁升上去了，明天谁栽跟头了。”
“只关心领导有没有体恤民情，有没有真正放下身段，把人命当命，把人当人。”
说到这，张硕停顿了两秒。
“我这么说可能有失偏颇，具体还要看表哥后续的做法，这个担子压的很大，他如果扛住了，市委书记这个位置，没人能代替他，可如果没扛住，那就只能继续沉淀了。”
听完张硕一番话，方静目光始终没从他身上离开：“表弟，这都你自己的想法？”
张硕没明白嫂子意思，但还是点头道：“仅以我的角度作思考。”
方静还是看着他：“你不当官真是可惜了。”
张硕咧嘴一笑：“这不是正在努力嘛，得靠嫂子你多扶持。”
方静点燃了一根烟，长吁了一口气：“小硕，你觉得张启明如果真当上了市委书记，他跟我翻脸的概率有多大？”
张硕沉思良久才道：“很大。”
方静拿着烟的手微微一抖，看着烟灰落在裙摆下面：“我该拦着他吗？”
张硕摇头：“不知道。”
方静叹了口气，把烟踩灭：“行了，还是静观其变吧，现在情况如何，没人能预料。”
张硕点头，他其实没告诉嫂子，险棋只是退一步的说法，他觉得表哥这次出的招，不管是真是假，是装的还是演的，都对了。
“你说……”
表嫂突然抬头，望着张硕，嘴上带着也不知道是苦笑还是淡笑：
“这事故，会不会是张启明自导自演的？”
张硕身躯一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开玩笑的，别当真。”
表嫂摆了摆手，把楼梯间弥漫的烟雾挥开：
“他哪有这个胆子？那可是三十多条人命，而且你爸都在工程里面，还是他亲自去找县政府要来的机会。”
“逻辑根本对不上，是吧。”
“这又不是拍电影。”
张硕跟着点了点头，没有发表多余的意见。
“只能说他运气好，我倒是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人民领导为人民，他跟我结了这么多年的婚，难得有这种表现。”
表嫂拍了拍手，拉开了楼梯间的门，又回头说道：“汪博再敢来惹你，抽他。”
“嫂子给你兜底。”
张硕对嫂子表示感谢，看着她刚离开，赵颖打来了电话。
“喂？哥，你还好吗？替我向叔叔问好，我是想告诉你，教导员的辅导课批下来了，欣姐跟那个大人物，都获准许上课了，你得尽快来上班，不然没法叫你旁听。”
张硕迟疑了几秒，告诉她，明天到岗上班。
老爹这里有老娘照顾，张薇也临时请了假陪床，他不一定要留着，私人医院的护理都很到位。
回去上班，不打紧。
当晚，给宋监打了个报告，得知张硕这么快就能回来上班，他还有些疑惑，关心了几句，表示如有困难的地方，可以跟单位说，后续可以号召捐款等等。
张硕说一切都好，无需领导费心，便获准了上班。
次日一早，打理好自己，照例打卡，开始执勤。
监区勤务员的活，数来数去其实就那些，少个人，多个人，都差别不大，公职单位内部的岗位划分，大多都是如此。
铁大姐和其他不怎么熟悉的同事，也不知从哪儿得知了张硕家里的状况，纷纷找机会慰问了一番。
有塞钱的，有关心的，有说能介绍医院资源的……人情味倒是浓烈的很，张硕为之感动，但还是婉拒了。
他跟张国彦一个德行，家里再难，也不想欠太多。
中午休息，赵颖找了过来，简单聊了几句，张硕就从她嘴里问到了具体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