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玉的一声吆喝,季瑶随着皇帝一同起了身,不过前脚刚迈出养心殿的门槛儿,后脚,季瑶的面色就是一僵。
“万岁爷……”
她弱弱的唤道:
“慧贵妃娘娘那边还等着您呢,不如您先过去吧?嫔妾……嫔妾……嫔妾在后面跟着您……”
她越说,声音越低,尤其是当皇帝望过来时,沐浴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之下,季瑶低头揪了揪自己的帕子,原本因为忍痛而苍白起来的面容也慢慢浮现出了一抹红晕。
见此,皇帝似有所悟地低下头,目光在季瑶的膝盖处游弋了片刻,忽然道:
“你身边伺候的人呢?怎么只带了一个宫女过来啊?”
知道他是在问自己怎么没有坐轿辇过来,季瑶的眼神有些飘忽。
“嫔妾性子急,得知茉心连您的面儿都没有见到,就被李玉公公赶回了咸福宫,嫔妾心里焦急,便没有顾上其他。”
宫里的人坐轿辇,更多的是为了气派、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但真要论起来速度,远不如自己小跑着快。
所以为了显示自己的焦急,季瑶才会放着轿辇不坐,特意从咸福宫里跑了过来。
而在她的话说完,画屏也跪下请罪道:
“还请万岁爷恕罪,这话,奴婢原是不该说的,但奴婢主子打从入宫以来就得慧贵妃娘娘的照顾,说句让您不爱听的话,那是真将慧贵妃娘娘当做自己的亲姨母看待了,如今得知慧贵妃娘娘让过来请您的人连大门都没有入,娘娘二话不说就跑了出来,生怕晚上一步就抱憾终身了,故而奴婢没来得及准备,还请万岁爷惩处。”
“皇上,这不关画屏的事,是嫔妾心下焦急,才会失了分寸。”
季瑶也连忙请罪。
两人在说话间,又一次将问题钉在了李玉的头上。
一次、两次不行,次数多了,总能在皇帝的心里留下一根刺。
而皇帝的反应也和她们猜测的差不多,在意识到季瑶是一路跑过来的之后,皇帝先是回头瞪了一眼李玉,紧接着又看向了她脚底下踩着的花盆底,目光幽幽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季瑶却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柔和了不少。
显然,皇帝刚刚一直都是对她保持着怀疑的,直到如今,见她急得连自己的身份都不顾了,这才相信高曦月是真的病了,季瑶也是真的在为她着急。
“这样啊,那就罚你这个宫女一个月的月钱,以示惩戒,至于瑶儿……”
他的眼神柔了柔,说出来的话里也带上几分安抚:
“你且安心,慧贵妃那边,朕会叮嘱太医为她好好诊治,断不会让她有事。”
这番话,皇帝说的情真意切,若不是季瑶知道,如果她没有入宫,高曦月恐怕到死都见不到他的面儿,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解除禁闭了,恐怕季瑶还真要以为他有多喜爱高曦月呢。
不过表面上,季瑶自然是装出一副感动的模样,看着皇帝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天神一般,除了信任和依赖之外,再无其他。
见此,皇帝轻咳了一声,目光有些游离,不想正好看到了距离季瑶最近的进忠。
“进忠啊……”
他清清嗓子,指挥道: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为你宁主子准备轿辇,她这腿都受伤了,难不成还让她自己走着去咸福宫吗?”
进忠一愣,没有想到皇帝会点名到姓的让他留下,不过能混到他如今的地位,眼力见和反应能力是缺一不可的,所以进忠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低头应道:
“嗻,奴才这就去为宁嫔娘娘准备。”
“嗯。”
皇帝点点头,自觉已经为季瑶安排好了一切,便挥了下手。
李玉连忙唱吆:
“摆驾咸福宫——”
“嫔妾\/奴才\/奴婢恭送万岁爷。”
留在原地的众人一齐行礼,哪怕是膝盖接连受伤的季瑶也不例外,咬着牙行了一个抚鬓礼。
“快起来吧,宁嫔娘娘。”
见她不过是行了个礼,身子就已经开始打晃,额前的碎发也被汗水打湿了,进忠面上虽然不显,手却诚实地朝她伸了过去。
“您这一出弄得,还真是让奴才叹为观止啊。”不过腿不疼吗?
而且大老远的踩着花盆底从咸福宫跑过来,还真是不怕摔着了啊。
他瞥了一眼她的膝盖,有些意味不明的说道,却不想季瑶在愣了一下之后,忽然弯起了眉眼。
“所以进忠公公这是在担心我吗?我还以为您会继续躲着承乾宫的人呢,结果没想到……”
她话语中的调侃之意溢于言表,这让进忠忍不住抬起头来,略带错愕的目光就这样直直地撞上了她的一双笑眼,一时间,进忠的大脑难得有些发懵。
“您……”
他张了张嘴,有心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沐浴在她笑盈盈的目光下,他一向能言善辩的舌头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此,季瑶脸上的笑忍不住又深了几分,这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倒让进忠的心里忍不住升了一抹狠意。
“您说您啊,别人都巴不得自己手底下全是名臣良将呢,您倒好,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自己怀里揽,也不怕将您自个儿给带污了。”
他如今已经没有了在季瑶面前掩饰的想法,此话一出,更是将自己归为了不好那类。
不过季瑶天生反骨,他越是这样说,季瑶反而越想逗他了。
“那进忠公公到底是香的还是臭的呀?”
她的声音里带着丝丝的笑意,仿佛根本没有听出来他的意思一般,就这样直白的问道。
如此一来,进忠反而不好说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