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锣鼓喧天的大戏终于要到唱到高潮,来参与祭礼的宾客们悉数到场,在正对着牌楼的广场一侧搭了宽敞的棚子,当中桌椅都已经摆放齐备,家丁们侍候在旁,有的添茶倒水,有的打扇,招待的万分殷勤。
原本众人还在三两议论,对这场临时召开的祭礼分外不解,他们大半都是来看热闹的。
“为什么突然要办祭礼?”
“您没听说吗?家主的那位宝贝女儿疯了。”
“好端端的姑娘怎么就疯了?”
——这是七叔公不解的跟身边人嘀嘀咕咕。
“恐怕跟寒星宫的婚事是要黄了。”
“您说大小姐她到底逃没逃婚啊?”
——这是忧心忡忡的族叔跟身边只关心热闹的晚辈。
“戒律堂到底想来安阳家查什么?”
“老太爷,您还是不过问的好。”
——霍云川坐在老者身后,借着前方的人遮挡自己身形。
拿着鸡血木拐杖的老者正是安阳家的老太爷安阳淳,他坐着的位置很靠中间,显然代表着他在安阳家一众长辈当中的地位不低。
安阳淳看了身后的青年人一眼,对方的眼神平静,有种与他年龄不符合的沉稳,就算是没有脸上的珠贝面具遮挡恐怕他也分辨不出半分端倪来。老太爷年轻时也是在商场上纵横八方的人物,察言观色更是一绝,饶是这样他却还是对身边这个人毫无头绪,他能确定这人并非是嘴上说的只是个底下办事的人。
毕竟是老太爷,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他从进门起两次试探都探了个空,心中极为不甘,正打算要再探第三次,这时候却没想到突然人群中一阵哗然,大家的目光如出一辙地朝着广场正中出现在牌楼底下的女子。
她虽然戴着面纱,依然能看到掩藏不住的卓越风姿。
霍云川目光落在徐徐走来的白榆身上,不自觉按住了胸口。他的感觉没错,这一切确实跟白榆脱不开干系。
广场正中此刻已经按照世家望族的祭礼规矩搭建起了祭台,祭坛上按照祭礼需求早已经摆好了祭品:猪一只,羊一只,鸡一只,另有鱼肉果品及米面食物共六种,以及三瓶酒水。
祭坛四周,在广场的四个方位各自摆了一个燃火台。
只是此时燃火台还没有点燃,当中只沉沉浸着火油而已。
安阳峻就跟在白榆的身后走来,他此时宽袍大袖,身上一家之主的气势很足。
他站在牌楼前,朝着宾客的方向躬身行礼:“各位叔伯长辈,各位贵客,感谢大家拨冗前来。原本安阳家的宗祠是一年一小祭,三年一大祭,这次匆忙开办祭礼,也是无奈之举,此事关乎家族气运,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他说完又是行了一礼,宾客当中长辈些的便颔首点头还礼表示认可,而小辈些的便起了身参拜还礼。
白榆在广场中央搭建的祭台旁站定,见了安阳峻那一番道貌岸然的模样,随手拨开挡在面前的面纱旁边的金珠串,扬起头张开双手,五指如同轻盈的蝴蝶翻飞般。
突然砰的一声,竟然是四角的燃火台同时燃起了火光!
这样的点火方式众人还是第一次看,不由发出了惊喝声,一片赞叹不绝于耳。
白榆笼起双手,对在场众人或探寻或好奇的目光视若无睹,她走到祭台前,不紧不慢挽起衣袖,做起了祈福参拜的手势。
长辈们都一脸肃穆,知道祭礼过程当中要保持安静。可当中有几个晚辈因为坐在旁边,便忍不住低声私语议论起来。
“往日的祭礼不都是长辈主持焚香吗?怎么这次换了个年轻姑娘?”
“你认识她吗?”
“没见过,无忧镇上何时来了这么漂亮的美人?”
“我听说是千机一脉的传人。”
“怎么可能,千机传人都是男的吧?”
“就是,这么娇滴滴的美人修什么千机之术,多苦啊,不若跟小爷回家吃香的喝辣的……啊!”
最后放肆过嘴瘾的那个安阳家的年轻后辈突然捂着耳朵发出一声惨叫,耳畔一缕头发被烧焦了落下。
周围的人都能闻到空气中迅速蔓延起了被烧焦的味道。
还在祭礼的女子依然举止端庄,一边低声默念法诀,一边十指交叠做出种种指诀。
霍云川垂下眼,平静地收起手指,重新缓慢地交叠在一起。
虽然修为损耗大半,但想要悄无声息教训一下口出妄言的登徒子还是绰绰有余。
白榆收起最后一个动作,缓缓起身,转头往宾客的方向看了过来。
她的目光意味不明,众人皆以为是那是警告,便顺理成章的以为方才用气息烧了年轻人头发的事情也是她的手笔。
只有霍云川不动声色按住了手腕上的银红镯子,微微发烫的触觉让他有些敏感,他的存在自然无法瞒过修罗族的血契。血脉连接让他听见了白榆的警告。
她说,“不要阻止我。”
霍云川放下衣袖遮掩住了手腕忽明忽暗如同血痕的一道,“不可能。”
“那至少现在不要阻止我”,白榆脸上的面纱被忽然起的风吹动,隐约露出明艳的面容,那一瞬她的眼神锐利如同鬼魅,“你难道不想知道安阳家最大的秘密是什么吗?”
“……”,霍云川有一刻犹豫。
便听到白榆又说:“还有你的小师侄,为什么安阳家要挑上这门婚事?一定要跟他结亲?”
霍云川陡然一愣,他不得不承认,白榆说的疑点也是他非常想知道的。
寒星宫有求于安阳家是为了香料的渠道货源,可安阳家对寒星宫所图的又是什么呢?
安阳峻是商人,商人无利不起早。他不会攀附什么玄门正宗的护佑,他想要安阳宁嫁入寒星宫,必定还有更重要的理由……
现在白榆说她已经找到了深藏在背后的那个秘密,霍云川一瞬间的彷徨犹豫,是不是真的应该放任她先去揭开那个重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