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问话像是一根针,猛的扎进了我的心底。
我只认识一个会“吃草”的人,那就是周云。
根据这个小女孩的描述,十有八九她说的这个人就是周云。
怎么会这么巧?
她也发现了这所幼儿园围墙边野草的特别之处吗?
椭圆形的叶片,淡淡的苦涩中,藏着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草果味。
只需几片,就能令人神清气爽。
但此刻,我却已经没有心思去细细品味这“人间美味”。
在小女孩问出这句话的那一刻。
我的心跳得异常剧烈,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连同眼前的小女孩也变得陌生起来。
那双月牙般的眼睛,此刻在我看来,竟透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不认识,没见过。”我心虚的垂下头,逃也似的离开了幼儿园。
自从在幼儿园偷草吃被现场抓包后,我每次都绕着镇上这个幼儿园走,就像是躲避什么瘟疫。
“这邪门的习惯必须得戒了!”我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停做着心理暗示。
我开始强迫自己忙碌起来。
把自己埋在厚厚作业堆里,帮母亲洗碗拖地擦柜子,甚至主动在学校留下做值日。
我试图每天让自己的身心都累到筋疲力竭,以此来压制这怪异的异食癖。
然而,我还是小瞧了它。
不知道为什么,这瘾,竟比我想象的要难戒得多。
第一天,我感觉自己像条脱水的鱼,浑身无力,嘴里干涩得像沙漠。
我拼命地喝水,却怎么也无法缓解那种空虚感。
尽管我躺在床上,却依旧能闻到野草的清香。
它就像幽灵一样萦绕在我的鼻尖,印刻在我神经元的深处,挥之不去,折磨着我的身心。
第二天,我开始失眠。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野草的味道。
【删除】
我捂着脸,蹲在地上,无声地哭泣。
“我这是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
我一遍遍地问自己,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重新戒断的第三天。
我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自动铅笔,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我满脑子都是幼儿园围墙边的野草。
【删除】
有什么办法可以代替野草?
哪怕一秒也好……
我绝望地想着,目光无意识地落到手中的自动铅笔上。
忽然,我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我嗅了嗅,香味竟然是从铅笔里散发出来的,准确地说,是从笔芯里散发出来的。
【删除】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种奇妙的味道,竟然真的感觉好受了一些。
我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将剩下的笔芯也吃了下去。
“咔、咔……”
听着笔芯在嘴里爆裂开的脆响,我内心那股怪异的激动逐渐被抚平。
我比任何人都知道笔芯是不能吃的。
我现在这个举动若是被母亲发现,必然要被打得遍体鳞伤。
但我控制不了,我真的控制不了一点。
这是一种几乎本能性的原始冲动,是理智根本就抵挡不了的魅惑。
尤其是,这个铅笔芯竟然有着跟那野草如此相似的清香味。
这简直更加令我欲罢不能。
从这天起,我终于戒掉了折磨我许久的吃野草习惯,但却给我带来了更大的痛苦。
因为,我开始改吃自动铅笔芯。
我在之前说过,母亲对于零食这块管控非常严格。
尽管我现在已经知晓父亲小金库的位置,但我依旧不能明目张胆的在学校买零食吃,也不能在人多的地方买。
因为那些人都认识我母亲,他们都是潜在的告状者。
但是自动铅笔芯不一样,它属于文具。
是跟学习直接相关的东西。
只要是跟学习挂钩的东西,我母亲都是十分舍得的。
所以我吃得越来越肆无忌惮,甚至到了放纵的地步。
对于偷偷吃零食这种随时都得提心吊胆的行径比,偷分铅笔芯就显得十分放心。
因为我知道就算被母亲发现,我也有义正言辞的理由去圆这个谎。
毕竟正常人谁会想得到,我偷藏自动铅笔芯是为了吃呢?
光是听上去就离谱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我在家里找到一个细长的小铁盒。
在每次母亲给我一盒全新的自动铅笔芯后,偷偷倒出三分之一到小铁盒里,然后若无其事的将铁盒放进书包。
我会带到学校里面吃,每次吃一点点。
有时候同桌发现我嘴巴有咀嚼的动作,都会好奇往我抽屉里张望,想看我吃的是什么零食,但总是一无所获。
每次我看到同桌那失望又疑惑的眼神,总是忍不住想笑。
我也终于理解了她口中说的,何为“偷着吃才更好吃”。
很快。
我这种诡异的异食癖变得越发的不受控。
我开始不再满足于每天只吃一两根。
我的食量飞涨,也从一开始的小半截,到每次半根,再到后来的一次一根。
发展到后面时,我已经需要一口吃进去三四根自动铅笔芯才能感到满足。
自动铅笔芯消耗的速度变化,很快引起了母亲的注意。
终于,在不久后某一天。
母亲严肃的走到正在写作业的我跟前。
她一言不发,直接将我的文具袋拎起来,从里面抽出那盒自动铅笔芯,借着台灯的光看了一眼。
我感到空气骤然凝固,浑身不由一颤。
接着,母亲将那盒自动铅笔芯直接摔到我面前,眼神直勾勾盯着我。
“这笔芯是我昨天才买给你的,今天就少了一半。”
“说吧,你拿去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