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厉延贞也确实怀疑过,不明白,如同骆宾王这样的高士,怎么会和一个商贾的儿子结伴出游。
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不了解这个时代,各个阶层之间关系。
上一世,他在史书上,看到过很多,表明这个时期,乃至到后世一千多年都存在的阶层问题。
看到骆宾王和魏思温,与张俊同游都梁山,他以为不过是后世文人的杜撰,才让后世人误解。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从谢康所讲来看,对两位高士,盱眙之行存疑的人,并不在少数。
“老师之言,二位高士盱眙之行,是另有目的了?”
谢康点头道:“应该是别有目的。此外,在他二人前来盱眙之际,李泽亮去了楚州拜见刺史。回来之后,他与萧惠、曹正阳三人,四处走动,笼络城中豪绅。这期间,还田县尉等人皆遇刺。”
“李泽亮是哪个?”
谢康看着厉延贞有些愕然,不过随即恍然。
厉延贞很少进城,此前更是沉默寡言,或许真不知道李泽亮是谁。
“李泽亮,就是盱眙县令。”
“哦!”
厉延贞顿时明白,刚才谢康所言之意了。
骆宾王和魏思温两人,看上去似和李泽亮他们,没有任何的牵连。
但是,这些事情,却是前后几日发生的,其中难免有不为人知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厉延贞有别人没有的优势,他知道即将要爆发出来的祸乱,骆宾王是牵扯其中的。
李泽亮回到盱眙后的举动,以及这段时日,城中发生的事情,都无异于表明,这个县令有图谋之举。
厉延贞虽然确定,在扬州之乱当中,盱眙并没有被攻破。
但是,却也不敢完全的保证,盱眙就真的能够坚守下来。
自己的出现,是否会改变一些历史的走向,这是谁都不能够保证的。
“老师,李县令他们,都在笼络那些人?萧县丞前来拜会的目的,也是为了笼络老师吗?”
“应当没错。此前,这萧惠与我,并没有任何的交往。即便是四郎在县府任职,我们之间,也没有过多的走动。可是,现在这三位,不仅对城中有名望豪绅笼络,就连亲仁坊的地痞头目刘行举,都刻意拉拢。听说,曹正阳多次亲自前往亲仁坊拜会。”
刘行举?
谢康说出这个名字时,厉延贞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却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或许,是自己的这个前身,曾经听到过这个名字。
如谢康所言,这个刘行举,不过是盱眙的地痞头目。也就是地下势力的团头,这样一个人,县府主簿竟然多次亲自拜访。
一个是官,一个是匪。
两个不在一条平行线的人,居然要走到一块了,就令人生疑了。
厉延贞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对谢康言道:
“老师,看来他们应该是有所图谋,只是不知道想要做什么。不过,不管他们要做什么,恐都非什么好事。学生建议,如果萧县丞再来拜访的话,老师应托病推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应该防患于未然。”
谢康眼前一亮,随之却苦涩笑着说:
“现在,为师这里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反而是你,恐怕接下来,就安生不得了。”
厉延贞有些错愕,不明白,怎么能扯到自己身上。
看着厉延贞一脸的茫然,谢康便叹息一声,说:“你刚才不是说,进城的时候,撞到了张九郎吗?恐怕此时,李泽亮他们,已经知道,你就是他们寻找俊才了。”
“呃……”
厉延贞惊愕,心头更是一颤。
怎么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呢?还要想个办法,摆脱这种被动的局面才行。
然而,谢康接下来的话,却更让厉延贞感到惊惧起来。
“自从李泽亮,亲自打听你的存在之后。为师,就曾经向萧惠探寻了一下。听他的意思是,魏思温和骆宾王两人,想要将你,推荐到英国公府中做宾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想必,李泽亮和萧惠他们,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了。”
“李敬业!”
我嘞个去!自己正想着,怎么躲过这场灾难。却不曾想,嘴贱盗用了一首诗,就将自己向李敬业推了过去。
打死都不能去见,这个家伙,可是没什么活头了。
动静弄的不小,却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被人把脑袋给割了。
明知道这是个大坑,自己怎么可能在跳进去。
厉延贞的一声惊呼,让谢康为之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听到英国公之后,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你知道英国公?”
“呃……”
厉延贞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谢康。
如果说,他知道前英国公李绩的话,或许还说的过去。可是,李敬业嗣位英国公,对于他这种,远离京师的庶民来说,还真的不一定知道。
“只是有点印象,好像阿爹曾经说起过。”
反正老爹已经不在了,谢康也找不到人对质。总不能告诉谢康,自己不仅知道英国公,还知道他要造反吧?
谢康还真的信了,脸上释然的点点头,却又问道:“贞子,这件事情,恐怕你还需要面对。李泽亮他们,如果找上你的话,可有意愿,去英国公那里?”
“不去!”
厉延贞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又让谢康为愕然一愣。
他看出来,厉延贞对英国公李敬业,像没有什么好感,且有些排斥。
虽然感到疑惑,谢康却未再深究下去。
在他看来,厉延贞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应是自己的那位老友,生前对他说过些什么。
“既然你有了决断,此事就不必忧虑了,一切,为师自会帮你推脱。”
厉延贞不知道,能如何推脱这件事情。可是,询问谢康,他却让自己不用过问,一切都由他来决断就行。
见谢康不愿吐露,厉延贞也就不再追问下去。
在谢府一直待到天黑之后,厉延贞才走。
本来,他想着能够早些回去,帮助阿翁收拾一番。
却没有想到,后来小醉文突然出现,硬是拉着他不让离开。
上次本就让小醉文不高兴,厉延贞不想她在有所失望,便留在谢府陪她戏耍一番。
只是,让自己跟一个小萝莉玩,怎么都感觉别扭。
虽然说,此时厉延贞,不过十几岁的年龄。但是,体内却藏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灵魂,如何能够跟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玩到一块去。
为了哄小丫头开心,厉延贞就讲起后世的故事。
厉延贞给小醉文讲的,乃是后世明朝,才最终出现的西游记。
即便是在后世,也是孩子们最喜欢的故事,更不要说,用这个来哄小醉文了。
果然,厉延贞开口讲述之后,很快完全将小醉文给吸引了。
直到谢府已经掌灯,小醉文才恋恋不舍的,让厉延贞离开。
走出谢府,厉延贞心中依然苦笑不已。
哄孩子,还真的不容易,自己讲的口干舌燥的。
这个时候,可没有饮料,就是茶水,也不是很普及的时候。
这个时候,南方这个地方还好些,茶叶是有些普及的。
只不过,也不是一般的家庭,就能够储备的。
现在的茶粥,厉延贞实在张不开口。
此时的茶,都是碾碎之后,用器具煎出来的。
更关键的是,现在的人,会在茶水中加上其他的佐料,而且还有盐巴。
这样的茶粥,对于上一世,每日都会喝茶的厉延贞来说,是真的受不了这个味道。
此时的人,招待客人基本上都是用酒水。但是,看着漂浮斑斑点点的绿蚁浊酒,厉延贞也是望而却步。
厉延贞感觉,此时喉咙干渴难耐,便加快脚步向另一条走去。
谢府所在的大柳巷,与厉家租赁的水井巷中间,还隔着一条巷子。
不过,即便是隔了一条巷子,却并没有多远的距离。
月光,洒在盱眙街道之上,映托出周围建筑的阴影。
周围十分寂静,偶尔,能够听到两声犬吠。
宜德坊内的分布,呈井字型。只不过,中间多出了一条街巷。
刚走到水井巷口,厉延贞就察觉到,前面十几步远的距离,有一人似乎也是刚进入这条街巷。
透过月光,看到此人的背影,厉延贞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自己今天刚到城中,认识的人并不多,却不知道和谁如此巧遇。
厉延贞凝视前方,思考着前方这个人,在哪里见过。突然间,他心中引起一股莫名的心悸,顿时停下脚步。
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有何异常的地方。
只是,心中莫名的心悸,却让他警惕起来。
就在他抬腿,准备继续前进的时候,余光陡然间察觉,前面那人不远处的角落中,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小心!”
厉延贞心头一颤,下意识的喊叫出来。
他刚喊出声来,前面的人,突然脚下一个踉跄,连连退了数步。
蹦!
月光的照射之下,厉延贞看到一支箭矢,落在此人面前的地上,依然颤抖不已。
还未等厉延贞反应过来,就见从周围,走出来五个人,皆是黑色夜行衣装扮。
刺客!
厉延贞心中暗暗发苦,没想到,进城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情。
刺客将前面那人,团团包围。
那人,已经将身上横刀拔出,双脚前后微错,警惕着围去的刺客。
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厉延贞差点惊呼出来。
此人,居然是今日在城门处,曾将他们拦下来的田大郎。
田大郎不过一个民壮而已,为什么会有人刺杀他?
厉延贞不及多想,前面双方已经交手了。
只见其中三人,纵身挥刀,向田大郎杀了过去。
面对三把利刃,田大郎似乎并未慌乱,挥刀磕开了右边的利刃。脚步微错,柔身躲过身后一刺,瞬间又抬腿,一脚踢在左边那人,握着刀柄的手上。
左边刺客,疼的大叫一声,手中利刃就掉落在了地上。
旁边观战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却并没有上前援手。
厉延贞心中踌躇,不知是否该出手相助田大郎。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田大郎已经和三人,来回斗了近十个回合。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
田大郎身手不凡,面对三个人的围攻,难免掣肘。
很快,厉延贞就看出来,田大郎左闪右躲,逐渐难以支撑下去。
“啊……”
一个不慎,田大郎背部挨了一下,发出一声痛呼。
厉延贞本来还在犹豫,可是再不出手的话,田大郎真的有可能会命丧于此。
即便是一面之缘,厉延贞认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丧命。
“以众欺寡,鼠辈找死!”
厉延贞气沉丹田,暴喝一声。
自从阿翁,将父亲的仙鹤回气术交给厉延贞,他每日都依照秘籍所述练习。
此时,他的一声暴喝,完全使用了唳息气。
修炼多日的唳息气,陡然爆发出来,顿时如仙鹤长鸣,声震四周。
正在交手的几人,被厉延贞的一声暴喝,着实吓了一跳。
原本就没有动手的两名刺客,其实,就是在警惕厉延贞。
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为厉延贞的喝声,为之一振。
不过,厉延贞并不能够,完全震慑住他们。
其中一人,转身面对他。用手中利刃,指向厉延贞,沉声威胁道:
“小子,别给自己招惹祸事。有些事情,不是能随便插手的!”
“老子最看不中的,就是你们这种,以多欺少的鼠辈了。有本事,就堂堂正正的较量!”
厉延贞此前,已经悄悄挪动到了,距离一名刺客五步左右的距离上。
在那人,威胁他的时候,依然双足前掌用力,唳息气沉于丹田。
此时,说出话的同时,身体微躬,双脚猛然发力,一跃而起,向身前的刺客扑了过去。
厉延贞身前的刺客,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突袭。
发出一声惊呼,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厉延贞一把扑倒。
厉延贞左臂,勒住对方的脖子,右手抓住他握利刃的手腕,猛力一拧。
“啊……”
刺客痛呼一声,手中利刃就脱手了。